但在医院里待久了,难免会听到相关的言论,尤其是停尸房之类的地方。
鬼真的存在?
约诺绝不相信,但眼前许深给他的回答,却让他有些震撼和疑惑。
正常来说,臆想症绝对不会反复看到身边不存在的东西,将其进行臆想构建。
何况许深在不断吃药医治。
那些消失在许深身边的事物,也会在许深臆想的故事里逐渐消失,比如死去,或是离开。
若是许深禁锢在某个地方,比如最初囚禁在家里,那么会将原先看到的东西,反复构想,在脑海中反复循环,但许深早就从那种恶劣环境中脱离了。
约诺凝视着许深的表情,道:“你确定你随时能看到梅芙吗?包括你现在?”
许深环顾一圈病房,正要摇头,忽然间表情微变,不知是喜是惊,目光落在约诺的身后。Χiυmъ.cοΜ
那里的墙壁中穿插着走入一道身影。
梅芙。
刹那间,许深感觉自己似乎跟梅芙对视上了。
那种触电般的感觉,让许深浑身汗毛都紧绷起来。
很快,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反应,做出应对,将视线平静地转移开。
“我又来了。”
梅芙笑嘻嘻地穿透过约诺的身体,绕到床边,依然是那身连衣裙打扮,轻灵而绝美,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糟老头子烦你了吗?”
梅芙凑到许深面前,轻声细语,幽幽香味飘入许深鼻端。
许深的内心在震动。
这里是现实?
那为什么会有梅芙?
难道说她真的是鬼怪?!
但现实中……哪有鬼怪?
果然,这里都是幻境。
但……约诺的那些话,周围的一切,又是如此真实。
许深的眼神呆滞,陷入了迷茫。
约诺看到许深半晌没有给出回答,摇了摇头,也没有继续追问,担心刺激到许深。
今天刚恢复意识,他不敢对许深造成太深的刺激,毕竟那药物的效果有限。
“你先休息吧。”约诺说道,旋即转身离开了。
病房的门被带上,许深听到约诺跟妈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还能听到妈妈关切地询问着他的病情,二人的声音也逐渐模糊远去。
“他们走了哦。”
梅芙看了眼外面,笑吟吟地说道。
许深没有说话,木然地坐在床上,但内心却十分矛盾。
梅芙陪同在身边的那份温暖跟安宁,在此刻混入了一丝丝恐惧。
眼前这绝美而空灵的少女,居然是鬼魂么?
自己所处的现实,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你在害怕吗?”
梅芙似乎察觉到许深的心情,眼眸微凝,旋即微微侧身低头,凑近到许深面前,刹那间,许深似乎闻到对方身体上散发出的幽幽体香。
而让许深的瞳孔逐渐放大的是,梅芙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
丝滑如牛奶般柔软的触感、柔弱无骨,带着温热的体温。
许深怔住了。
“现在,你无法假装看不见我了吧……”梅芙轻轻笑着,眼神却带着深邃的温柔。
许深的身体变得僵硬,但很快又逐渐舒缓下来,就像是压抑许久的一股气,慢慢地释放掉。
他静静靠在病床上,呆滞的眼眸中渐渐恢复了神采,一点一点挪动眸光,凝视着身边这個绝美的少女。
他看得是如此的仔细,如此的认真。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躲闪,只是全心全意认真地凝视着。
梅芙也同样回以凝望,但眉眼间竟是柔情。
“需要我介绍下自己吗?”
梅芙轻声道:“我叫梅芙哦,你要记住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许深心中默默回道,同样轻声道:“我叫许深。”
“我知道你的名字……”梅芙像孩子般偷笑一声,脚尖一踮,坐在了病床上,许深也连忙朝另一侧挪动,让出更多的位置给她。
手臂上的输液管被牵扯,撕裂到伤口,许深微微龇牙。
梅芙看得扑哧一笑:“你还怕这点痛?”
许深也不禁笑了起来:“不怕。”
梅芙眼眸转动,饶有兴趣地看着许深:“那你害怕我吗?”
许深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不怕。”
梅芙听到许深的话,似乎在自己预料中,但眼眸中依然闪烁过一抹奇异的光芒,像是激动、感动,她轻声道:“在这里只有你能看到我呢。”
许深轻声道:“你是他们说的鬼么?”
梅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应该是吧。”许深想到她刚穿透约诺身体的一幕。
“那你不害怕吗?”梅芙追问道。
许深笑了笑:“你陪了我这么久,就算是鬼,也是个好鬼。”
梅芙微愣,不禁捂嘴笑了起来,像是听到极其有趣的事,笑得花枝乱颤,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似笑非笑地道:“鬼哪还分好坏啊。”
说话间,她的眼神似乎都隐隐变得邪魅起来。
那目光许深十分熟悉,就像是猎物凝视着自己眼前美味的餐盘。
但许深这次没有害怕,只是静静微笑:“也许没有,但我可以定义。”
梅芙笑道:“如果我把你吃掉了,你还会觉得我是好的吗?”
许深思量了一下,随后轻轻点头:“至少你陪伴了我。”
梅芙听到这样的话,脸上的笑容却微微收敛了起来,深深地凝视了许深一眼,带着几分惆怅和唏嘘,道:“这是多么孤独的回答啊……”
她沉默半晌,抬头对许深展颜一笑:“我不会吃掉你的,因为……你至少也陪伴了我。”
二人对视,随后相视一笑。
两个孤独的灵魂,一人一鬼,彼此作伴。
病房内的时光静悄悄流逝。
太阳西下,夜幕降临。
值班的医生进来查房,许深看到那医生的面容,正是自己在约诺私人诊所楼下见到的中年人。
他神色漠然,已经没再去思考是幻境还是现实的事。
当值班医生过来,梅芙的身影就隐没,变得虚幻,站在窗边,等医生离开,梅芙又现身过来,陪伴着许深聊天。
窗户略微打开一条缝隙,外面清凉的风吹拂进来,将窗帘撩得飘荡。
夜凉如水。
病房内的灯早早关掉,只有皎洁的月光照耀进来,能看到外面璀璨的繁星。
许深将自己的病床分给梅芙一半,二人靠在床上闲聊。
梅芙将其他病房的趣事说给许深听。
许深第一次如此真实且畅快地陪着梅芙聊天,曾经无数次的相见却只能假装视而不见,如今却可以尽情的交流。
月起星落,朝阳更迭。
时间在一天天中过去。
转眼间,许深来到病房已经快一个月了。
约诺每天都会来查房,将许深故事里的东西,通过现实进行填补,让许深明白所有东西都是现实的参照物。
包括他认识的所有人。
苏霜是小赵诊所里的病人,也有臆想症,只是症状比许深轻微得多,一次意外许深窥见其被别的医生侵犯。
蚁后是小赵诊所内的1号房病人,病情最重,比许深还重得多,有强烈的精神分裂症。
梅芙在一旁悄悄透露,她看到蚁后一人分裂成三重人格,在自言自语,相互对话。
黑光教的众人,是小赵诊所隔壁的一间儿童病院,里面关押的都是未成年。
也就是说,许深眼里的黑光教四大主教,实则都是年龄不大的孩子。
而许深,是孩子王!
这样的解释,让许深哭笑不得,也无言以对。
阳光明媚,从窗户外照耀过来。
微凉的风抚过,极为舒服。
许深静静躺在病床内,梅芙陪在身边,这样安稳而惬意的日子,让他不愿再去追究约诺说的话是真是假。
也许,就这样度过余生也挺好。
“你真的打算,永远待在这里么?”
夜晚。
相谈正欢的二人,梅芙忽然停下笑容,对许深认真说道。
许深微微愣住。
他笑着道:“有什么不好么,这里是现实,我也不会再去想那些故事了,这样我的症状也能减轻,早点出院,陪你去看更多的事。”
梅芙凝视着许深:“你真的如此认为么?”
许深看着她的眼眸,距离极近,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瞳孔内丝丝缕缕如星光般的纹路。
许深的笑容渐渐沉默了。
病房内安静无比,没有声音。
许久。
许深轻叹了一声,眼神带着几分不舍和哀伤,伸手抚摸着梅芙的秀发:“如果我离开了,就再也无法这样跟你对话了。”
“没关系……”
梅芙脸上露出了笑容,轻声道:“会有机会的,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来到我的身边。”
“你就那么信任我吗?”许深笑了起来。
梅芙用力点头:“我相信你能办到。”
许深凝视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如你所愿。”
梅芙微笑,身影站起,退到了病房末尾,随后对许深轻轻挥手:“莪等你……”
说完,身影渐渐隐没,淡去。
许深微微深吸了口气。
他慢慢从病床上坐起。
随后,扯掉了手里的输液管,掀掉了被子。
旁边仪器上的警报器出现声响。
病房外面顿时奔跑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病房的门被刷的拉开。
约诺和其他医生惊骇地看着病床上拔掉管子,浑身是血的许深:“你,你在做什么?”
许深看着约诺,笑了起来,道:“谢谢你给我讲的故事。”
说着,他从病床上站起。
约诺急忙上前道:“你别下床,你的身体会支撑不住……”
话未说完,陡然戛然而止。
约诺难以置信地捂住颈脖,在他颈脖上被一根输液针刺入,他惊惧地看着眼前发疯的许深,踉跄后退。
许深笑得越发浓郁。
“就算这里是现实,我也会将这里……全都摧毁!”
“疯了,他疯了!”
其他医生惊怒大叫。
“他已经彻底疯了!!”
“这个月的治疗,他不是快要康复了吗?”
“他,他是伪装的,该死,就不该将他的束缚带解开!”
许深大笑起来。
随后他将另一根输液针,猛地刺入到自己的喉咙。
想要将现实摧毁的唯一办法,就是摧毁自己。
只要自己死了,现实中的一切都会消失。
整个世界,都将消失。
虽然这种消失,是对于自己而言。
但已经足够。
鲜血,顺着手掌流淌,渗透而下,黏稠而温热的感觉,让许深笑得更畅快。
“快,快拦住他!”
约诺捂住颈脖,急忙说道。
其他医生闻言,便要上前,但许深甩起身边的输液瓶,狠狠砸碎在众人脚前。
趁众人止步时,许深抓起一块玻璃碎片,再次狠狠拿起割向自己的喉咙。
仅靠一根针的速度太慢了,自杀都费劲。
“快!”
约诺怒吼。
许深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狂飙,他看到眼前的人冲来,狂乱地挥拳砸去,渐渐地,也许是失血过多,他眼前的天花板在摇晃,眼前的医生也变成多重人影。
“快抢救他!”
“快!!”
意识昏暗前,许深耳边听到的是约诺惊怒叫声。
这叫声如此响亮,却又如此缓慢,就像按下0.5倍速播放,每个字都变得迟缓。
最后逐渐远去……消失。
无边的黑暗包围而来。
许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不断地下坠、坠落到看不见的深渊。
直到在黑暗的深处,他看到了一抹微弱的亮光。
那里……似乎是一间房?
房间门口,许深看到了许多探出来的脑袋,有妈妈,柳局,木王……
许深飞快接近这间小屋。
当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快要落地时,双脚正准备站起,却陡然发现脚下仍是无尽的深渊,一脚踩空。
……
……
呼!
许深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如一个激灵般,从躺椅上坐起。
眼前是约诺的三楼治疗室。
但此刻,这治疗室内却有些混乱,墙壁上到处都是犁出来的沟痕。
周围的桌椅被掀翻,就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战斗。
那些摆设用的精美瓷器,也被摧毁一空。
许深目光一转,看到自己三米外的一处,有个十几岁的少年,正一脸惊惧地看着自己。
在这少年的脚踝上,有墟力锁链缠绕,让其无法离开。
许深眼前的世界变化,似乎又回到那病房中的一幕,锁链如自己打翻在地的输液管…
该死!
许深捂住脑袋,微微龇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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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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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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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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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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