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的气候仍让大街上的行人裹紧棉装,没有落雪,但笼罩的迷雾变得更加苍白,能见度大幅度降低。
一道裹着厚重黑袍的身影穿梭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将雾气推开,走入到一间古堡般的庄园里。
沿途隐藏在庄园各处的隐晦视线,如尖锐的猎鹰,仔细凝视着来者身上每一处零件。
古堡庄园深处。
温暖的壁炉前,火光在炉内噼里啪啦地灼烧。
炙热的火光照耀在神父的脸上,他表情平静,正在整理着膝盖上披着的毛毯,等翻转毛毯时,却看到毛毯另一边有块烧焦的窟窿。
他沉默了少顷,慢慢地轻叹了口气。
将毛毯掀开,他唤来身边的佣人:“再帮我拿一块新的。”
佣人满脸惶恐,见没有被怪责,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烧坏毛毯,转身而去。
没多久,新的毛毯送到神父面前。
神父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新的毛毯,将其折叠,盖在膝盖上。
而他背后的阴影通道中,此时慢慢显露出一道身影。
壁炉前的温暖,似乎也被驱散了许多,有股寒意袭来。
啪!
一根干柴烧到树梗处,炸裂开来。
“怎么是你,老柳呢?”
神父坐在椅子上,没有回头,但似乎已经看清了背后的来者。
火光摇晃,照耀到的范围随之扩散,将那道阴暗中的身影映照在温暖的光芒之下,露出她曼妙的身姿,姣好的面容,正是李美娜。
“柳局……”
李美娜瞳孔边缘的火焰微微跳动:“出事了。”
神父微怔,陷入了沉默。
“柳局说有一封信,要是他出事,就让我务必交给您。”李美娜低声说道,纤细的手掌从怀里缓缓取出一封信笺。
啪。
干柴再次烧到结梗处,轻微炸裂。
旁边的暗影中,一道身影忽然显现,将李美娜手里的信笺接过,仔细看了一眼这个女人,随后将信笺转身递交给神父。
神父接过信封,看到表面没有署名,光秃秃的,平平无奇。
真是干净的封面啊……
神父心中轻叹,就像老柳一样,做事干干净净,从来不会留下隐患。
慢慢地拆开信封,一封字迹潦草肆意的信打开。
神父认真地一字字看着:
老伙计,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那么我多半已经不在了。
但没关系,人总有一死,从加入组织的那一天,我便随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为了大业……
……
若是能倒在我自己看中的人手里,说明我的眼光确实不错。
也说明咱们的邀请失败了,不,不会失败。
仇恨的种子我已经埋下,即便他今后察觉到,也不妨碍他憎恶内城,毕竟那本就是一个丑陋的地方。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将我的一切都赠给了他。
这是個人才。
人才未必要拘束在咱们组织里,只要目标一致,又何必拘泥于是否高举同一片旗帜呢?
希望老伙计今后不要再找他的麻烦,他的目标将是内城,不是咱们。
尽管我死了,
但我没有失败。
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他有资格取代我,也会做的比我更好,更出色。
将来反攻号角响起的那一刻,我相信无论他是什么阵营,都会加入其中,成为撕裂内城的一柄尖刀!
如今,
刀已磨好入鞘,切勿再开封,免得伤及自身。
最后……
老友,珍重……
那份面包的味道不错,哈哈!
……
……
神父的手指微微攥紧信笺。
火光跳跃在他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悲伤和追忆。
时间像是回到30年前的那个冬季。
比今日还要寒冷。
家家户户都缩在家里取暖,街上只有少数雾民还在清扫街道。
而在一处无人的巷边,破木跟垃圾堆积在一起,即便是严寒的气候,也无法掩盖里面的恶臭。
但不可思议的是,这样脏乱的地方,却有两道身影蜷缩在里面。
呜咽的寒风呼啸,将破木板吹开,露出缝隙。
一只冻得哆嗦的手掌,将木板抓住,将较大的窟窿挡住。
而其余的小窟窿却顾不上了,没有那么稀碎的东西填补。
在这垃圾堆之下,便是窝。
而这处小窝里,蜷缩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的面相稚嫩,但眉峰间却有一股子坚毅和执着。
他的一条胳膊无力垂摆,显然是断裂了,另一只脚以怪异姿势盘绕在腰间,显然也断裂了。
而这条腿的小腿上,却有一处处咬痕。
在少年身边,是一个衣衫单薄的妇女,冻得脸色乌青,靠在垃圾堆旁的墙壁上,闭着眼,像是昏昏睡去。
“妈,你别睡着,等会儿我去找点吃的。”
少年轻轻推搡身边的母亲。
母亲的身体却一动未动。
少年触摸到刺骨的冰冷,身边的母亲就像她靠着的墙壁一样寒冷。
少年顿时慌了,急忙触摸母亲的脸,依然冰冷。
“妈,我马上就给你吃的,你别睡着。”
少年惊慌失措,眼眶泛红,他看着自己遍布咬痕的小腿,再次低头狠狠咬去。
剧痛撕裂,他生生咬下了一块肉!
原来他小腿上的咬痕,竟是被他自己撕咬下来。
但这条小腿从大腿处就扭曲,断裂明显是另有原因。
尽管如此,小腿的撕裂疼痛和渗透出的鲜血,也让他露出痛苦的面容。
而此刻,他跟先前一样咬牙竭力压制住痛苦的声音,将完好的手掌从嘴里取下血肉,递给母亲的嘴边。
母亲的嘴巴却一动未动。
他使劲往里塞。
鲜血涂抹在母亲的嘴唇上,但那双花瓣般的嘴唇,却像是缝合了,即便他用上蛮力都没能掰开。
泪水顺着少年的脸上流下。
少年匍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失声呜咽抽泣,犹如寒风中萧瑟的野狼。
不知过去多久,小腿上的剧痛更失血的虚弱,让少年慢慢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他将咬下的小腿肉含在嘴里,随后从旁边捧起积雪,压在小腿的伤口处,刺骨的寒冷,似乎缓解了小腿上撕裂的疼痛。
他捧起更多的积雪压制在小腿上,如先前那样,用寒冷让鲜血凝固。
但寒冷却让身体热量流失,让他昏昏欲睡。
他咀嚼下腿肉,靠在母亲的怀里,慢慢地昏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少年被推醒,一个温和的面容映入在他的视线中。
这是一个中年人,身穿神父长袍,打扮不俗。
而神父的眼神怜悯,犹如神见世人,怜悯世人的顽劣和愚蠢,以及由此带来的痛苦。
那双目光,也清晰地倒映在少年的眼中。
但很快,一块递来的黄褐色面包,取代了这温和的目光,让少年精神一振。
他如饿狼般接过,甚至几乎是抢过,急忙塞入嘴里。
他拼命吞咽着面包,眼神中却似乎激发出另一种光芒。
凶恶、杀气、憎恶、仇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神父轻声询问。
少年吞吃着面包,没空回答,也不想回答。
他是被驱赶出来的。
从内城。
神父似乎看出了少年的内心,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轻声关怀地道:“跟我走吧,不嫌弃的话,今后跟着我,我能让你……活下去。”
少年蓦然抬头,看着眼前神父的高大身影,发现在神父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魁梧,打扮明显带有杀气的中年人,像是保镖。
少年眼底的一丝凶光收敛了,用力点头。
神父微微一笑,取下身上的教袍,轻轻披在了少年的身上。
这一披,就是许多年……
直到少年长成青年,在无数次任务中浴血屹立,脚下倒下无数的身影。
直到少年成为中年人,身上也穿上了黑金色的教皇神袍,登上台阶,坐立在黑光区地下世界的顶峰…
但,时间再次倒退……
在给少年披上神袍的三天前。
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驶过街道,坐在车辆副驾驶上的神父望着窗外出神。
忽然,他看到车窗外的街边巷口,破烂的垃圾堆里,有个断了一手一脚的残疾少年,正咬着牙将垃圾搭建成窝。
墙边靠着一个美妇,但脸色苍白,似乎受伤,极度虚弱地模样。
车内的神父微微抬手。
车辆缓慢停下。
神父坐在车内安静观望。Χiυmъ.cοΜ
看到少年搭好窝后,趁身边母亲休息时,似乎鼓起勇气,在小腿上狠狠撕咬下一块血肉。
神父的眼眸微微闪动。
少年将咬下的血肉用积雪盖住,同时也将受伤的小腿用积雪盖住。
过了片刻,少年脸上的痛苦似乎缓解了一些,将积雪黑的腿肉拿出,递给了妈妈,轻声说着什么。
妈妈推搡摇头,少年最终只能自己吃下。
但趁妈妈昏睡时,少年再次咬下一块,用同样的办法。
等唤醒母亲后,递到了母亲嘴边。
这一次母亲没再拒绝,艰难地吞咽了。
神官眼眸微微晃动,没说什么,手掌摆动,车辆也再次发动,驶离了这里。
第二天一早。
街边的巷口,两道身影却站在了这里,望着眼前垃圾堆里的母子。
彼此距离极近,但少年似乎看不见眼前的二人。
看到少年依然用腿肉喂养母亲,旁边保镖模样的魁梧身影有些不忍目睹,将准备好的面包取出,还是温热的,他便要现身递给少年。
但忽然,旁边伸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魁梧身影转头。
便看到神父对着他,轻轻摇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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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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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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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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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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