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些军情统一到检校兵部尚书萧玚案头,再转呈给杨广时,已是六月初四,足足被中枢各部耽搁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而此时的步迦可汗已经完成了大军集结,正式向甘州大同城进军。
千秋殿内,杨广握住军情的双手颤抖不已,脸色青一阵紫一阵,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满是煞气,胸中无名怒火不知该冲谁发。
过了一会儿,杨广怒极而笑,愤怒的向萧玚说道:“这份万分火急的军情从遥远的甘州到京城,仅仅只用一天半的时间,然而到了京城以后,却被耽搁了十七天时间,足足十七天的时间呐。”
萧玚苦涩的说道:“卑职失职,请殿下赐罪。”
“不关你的事情。”杨广黑着脸挥了挥手,怒气不息的说道:“这是有人刻意以模棱两可的方式淡化这份军情,从而达到扣留军情的目的,表面上是针对金刚奴,实际上是针对我,他们一个个都希望我杨广监国期间,大隋出天大的乱子。”
杨广是精明过人,岂能不知“突厥人‘放牧’”的真实用意?然而他明明知道那些官员的险恶用心,却偏偏有气无处使,只因突厥人每年都会迁到南方躲避雪灾、放牧,如果最后追究下去,那些作出这种判定的官员顶多算是失职,想杀他们都难。
他向候命的内侍说道:“速召杨素、苏威、长孙晟来见我。”
“奴婢遵命。”几名内侍快步离开。
杨广知道现在再生气、再愤怒也没有用了,当务之急是解决突厥南侵之事,至于那些欺上瞒下官员只能事后清算了。他强行把那股杀人的冲动的压了下去,观看杨集所写、张须陀代传的信笺。
这是杨集写给他的私信,然而也被那些官员卡住了,不过没人胆敢拆开。
信上,杨集阐述了他进也难、守也难的处境,无奈之下才铤而走险的攻敌必救,希望朝廷尽快出兵,将突厥牵制在大同城外。同时还指出步迦可汗这些年横征暴敛,早已使各部离心离德、敢怒不敢言,只要大隋打赢这一场仗,他的统治必将分崩离析。
这一仗不仅关系到东/突厥未来局势,还跟大隋北方未来局势息息相关,所以杨集要求朝廷务必让启民可汗参与这一场战役,绝不能让他置身事外、坐享其成,如果任由他撷取大隋的战争成果,迟早会成为大隋北方的强敌。
杨广动容了起来,这些年他只顾拓展朝堂势力,固然自己的地位,却没有太过留意启民可汗的势力,他虽然多次和启民可汗并肩作战,但是他对启民可汗的了解只限这个人,其他情况竟然一无所知,而杨集在信中竟然将他提升到‘勾践’的地位,这由不得杨广不重视。
这份信函后面的建议引起了杨广的注意,他一下子坐正身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杨集在信上建议朝廷打败步迦可汗以后,以‘燕山-阴山-金山’为界,南部归大隋王朝所有,不许游牧民族放牧,然后大隋出面,把北部分割成无数块,分别交给启民可汗和铁勒各部管理,并允许他们各自建立起自己的国家。而在分割之际,把各个国家的疆土搞得犬牙交错,使他们的牛羊一走就到另外一个国家,牧民一不小心就到别个国家放牧,由此带来的,必将是纠纷不断、打斗不断的草原,当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大隋再施施然的出去主持公道,谁献的牛羊马匹多,就判谁合理。总之就是支持他们械斗,却又不准强者吞并弱者,让草原一直四分五裂、战争不断。
杨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不过杨集那种犬牙交错的分割方式蛮有意思的,如果真这么分,草原怕是永无宁日了。
而信的最后也提到了薛延陀,希望朝廷多多关注这个势力。
这时,门外的内侍禀报道:“太子,长孙大将军到了。”
杨广想不到长孙晟居然先来了,当即道:“请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长孙晟快步入内,行礼道:“末将参见殿下。”
杨广劈头就问道:“长孙将军,你知道步迦可汗南下的事情了吗?”
长孙晟道:“末将半个时辰前听说了,不过都是坊间传闻,也不知真伪。”
“是真的。”杨广压下的怒火腾的一下冒了出来,那些该死的官员显然也是压不住了,才将这些军情送给萧玚。
长孙晟骇然道:“朝廷怎么毫无动静?”
“先不谈这个。”杨广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启民可汗染干现有多少可战之兵?”
长孙晟对突厥有绝对的发言权,拱手道:“可战之兵二十万之众,比起步迦可汗本部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广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恨恨的说道:“好一个阿史那染干,明明拥有二十万之众,却故意示弱于步迦可汗,次次让我大隋出力,而他却在暗中捞好处。他想干嘛?想当第二个步迦可汗吗?”
长孙晟明白杨广的担忧所在,便说道:“殿下不必太担忧,染干虽有二十多万可战之士,但来源十分复杂,尚未被他吸纳干净,短期之内不会成为大隋王朝的威胁。”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总有吸纳干净的一天,而那时,便是我大隋北方的威胁了。绝不能让他坐享其成,我们必须把他拖到战争中来。”
杨广说到这里,取出一个长形玉盒,向长孙晟说道:“这是染干当年给我的金箭,说是只要看到金箭,便唯命是从。请将军持此金箭北上,令染干率领十万精兵奔赴甘州备战;若他胆敢拖沓,或是动用杂兵,就说我大隋扶得起他染干,也扶得起其他人,灭了步迦可汗以后,下一个就是他。”
杨广意识到染干一直在利用大隋,心中怒火涛天,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末将遵命。”长孙晟双手接过玉盒,说道:“卑职这就动身北上。”
“不忙。”杨广想起杨集信上提到的薛延陀,便问道:“薛延陀又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薛延陀是铁勒之一,拥有十多万士兵,实力和契苾部不相上下,两者是盟友关系,企图在西突厥大地之上建立铁勒汗国。而这个薛延陀生活在金山西麓中北部,往西是西突厥,往东是东部突厥的大湖区,如果殿下准备为染干或步迦可汗找个新对手,可以考虑和薛延陀加强往来。”
杨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殿下,如果没有什么吩咐,末将就准备北上事宜了!”染干的牙帐设在丰州以前的草原之上,离甘州不算远,但是时间已经相当紧迫了,长孙晟打算今天就去。
杨广是个极为细心的人,想到官员们连万分火急的军情都敢扣留,担心有人在半路对长孙晟下手,又取出一枚令牌,递给了长孙晟,道:“将军执此令牌去长安故城调千名士兵,让他们护卫将军北上。”
“末将多谢殿下关爱。”长孙晟领会到杨广深意,心中十分感动。
“去吧!”
“末将告退。”长孙晟深深一礼,转身走出了大殿。
杨广沉思片刻,向萧玚说道:“以我的名义,令灵州总管段文振率领两万精骑北上,从东南方帮助甘州牵制步迦大军。同时令张须陀代卫王掌管凉洲军政,胆敢不遵者,以谋反处置。”
自从监国以来,杨广一直在行使皇帝的权力,凡事只须向父亲通报一声即可,虽然现在与最忌讳的军权有关,可现在不仅关系到凉洲大地安危,还跟杨集的生命安全息息相关,所以他毫无顾虑的下令。
“喏。”萧玚应命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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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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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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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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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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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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