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啊!”杨集苦笑道:“但是昨天早朝以后,大伯说着说着,就提到迁都之事,我想不听都难,然后……”
“然后你就出馊主意了,对不对?”独孤敏太了解儿子了,这家伙深谙各种套路;剖开他的肚子一看,肯定都是坏水。
杨集讪笑:“也就头发那么小一点。”
“你还给我贫嘴?”独孤敏气急败坏,几下子就把儿子摞倒在地:“你本来就处于多错多错、不做也错的尴尬地位,你怎么非要参与进去了呢?”
“我知错了。”杨集见老娘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忙跪下认错。
独孤敏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她还是生气,恨恨的对着儿子一顿拳打脚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了!”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参与进去?”独孤敏脸色更加难看,兀自暴打自己的儿子。
“可是书上那一套就跟纸上谈兵一样,在某些场合、某些人面前根本不顶用;就像昨天,大伯简单一逼,我想装傻都装不了。”杨集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阿娘的担忧我理解,但是作为皇帝的大伯、作为太子的阿兄如此看重和肯定我,我岂能因为一己之私而畏缩?又岂能冷眼观看大伯、阿兄孤军奋战?如果他们失败了,作为亲王的我,又能得以善终吗?”
“傻儿子,当初使秦国强大的商鞅、使汉朝诸侯国削弱的主父偃是怎么死的?”独孤敏迷迷糊糊的在案几边坐了下来,忧心忡忡的说道:“是因为商鞅令秦国强大,却激怒了连皇帝都怕的旧势力;主父偃推出的推恩令,使天下封国再也不足与朝廷抗衡,皇帝满意了,却也得罪了诸侯王……当皇帝、或是新君驾驭不了天下时,哪怕再不愿意,也会杀这些有大功于朝廷和皇帝的臣子来平息如火如荼的怨言。同理,如果你大伯和阿㧿在与关陇贵族斗争中失败了、迁不了都城了,也会把担当前锋的你杀来谢天下。比如说秦王杨俊,你大伯母虽然支持你大伯依法惩治,可坐拥天下、却庇护不了儿子的他们,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比谁都痛苦。所以和天下比起来,皇族的亲情有时候真的不可靠,我不是说他们真要严惩子侄,而是他们受制于时势、受制于天下,不得不尔,否则国将不国。”
“阿娘说的我都知道。”杨集低声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是古老的警言,便如果这棵大树把其他树木的力量聚集起来,再大的狂风也奈何这一片紧密相连的树林。做人也是如此,只有让整个群体得利,才能上下一心的应对一切风浪,而一人之力或许能够扭转一时,但却无法改变大势,也斗不过群体之力……而贺若弼就是因为恃才傲物、狂妄自大,致使满朝文武,没几人愿意与之深交。最后落下如此收场,其实也是‘木秀于林’的一种。我自当引以为戒。”
独孤敏听到这话,却是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我听明白了,你是准备种植一片树林、经营出属于你的卫王系。”
“是!”杨集趁机起身道:“毫无功绩的李敏因为丽华姐得享殊荣,早已惹人眼红,因此文武百官在昨天的早朝以‘新编五礼’为据,对他进行口诛笔伐,大伯纵然再不愿,也不得不从重处罚。如果当时有人帮衬,结果肯定不是这样。他的情况和我类似,他的昨天,其实就是我的明天……而且不管我认不认,别人都当我是卫王系之首;不管我怎么躲,别人也会千方百计算计我这颗‘金头’。我觉得身为皇族,平安躲得了一时,又岂能躲得了一世?既然躲不过,那还不如积极参与,这样至少有自保之力。”
“唉,你说得没错,是娘有些想当然了。如果闯出点名气和本事,说不定更好一些。”独孤敏皱眉沉思半响,说了一番令杨集瞠目结舌的话:“我一个妇道人家,在朝堂上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有钱。我就不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金钱的魅力,如果万贯不够,那就十万、二十万、百万……总有一个数目令人抵挡不住。”
“阿娘英明。”杨集笑着说道:“如果提前把建造皇城洛阳地皮买下,阿娘以后更有钱了。”
“有道理!”独孤敏听得双眼发亮,想了一会儿,又苦恼的说道:“问题是我不知在哪里啊?总不能全买吧?”
“洛阳新城中轴线南当伊阙、北对邙山顶峰。阿娘照这买地,绝对没错。”前世去过洛阳旅游的杨集,对这一条相当自信。
独孤敏以为杨集从杨坚那里知道了什么,也不多问什么,她起身找出一张中原地图,观看良久,默默的说道:“按照坐北朝南建城格局,皇城将是背靠邙山、面朝夏禹开凿的伊阙峡谷,而自西向东的洛水则是皇城的天然护城河,我们以这标准往两边买地的话,皇城和官署一个不落。而皇城所在的邙山南麓、洛水北岸就算不是岩石层层、洪涝不断的绝收之地,可也不是昂贵的上好田地,如果抢先买下,确实可以大赚一笔。”
望着忽然变得劲头十足的老娘,杨集担心道:“难道阿娘想吃独食?”
“迁都之事只有你们三个人知晓,我不吃独食又能如何?”独孤敏看了儿子一眼,又说道:“我也明白官场讲究有肉大家吃、有汤大家喝,就算咱们自己出得起这笔钱,也不能吃独食,否则以后就会招人恨、惹人眼红,可问题是此为不可外泄的天大机密,若是不说出去,别人也不肯投钱啊。”琇書蛧
杨集眼珠一转:“不如把太子和几位亲王也拉进来,大家一起投钱、一起赚钱。”
“你知道与虎谋皮那个人,最后是怎么死的吗?”独孤敏目光怪异,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愿闻其详。”
“笨死的。不对,是自作聪明,被老虎吃掉的。”独孤敏淡淡的说道:“皇帝的钱来自天下赋税,所以皇帝不缺钱,他缺的是名,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是不会从商的,即便从商,也被文武百官横加指责,最后倒霉的还是你这个谗臣。而没有了皇帝的参与,你去拉拢皇族子弟试试。”
“试试就逝世。”
“嗯?”独孤敏柳眉倒竖。
“我说的试试就逝世,指的是试试就死。”见势不妙的杨集解释完,又问道:“既然拉不了人,那怎么办?”
独孤敏神色秒霁:“只要咱们不是强取豪夺,怕什么?”
“所以呢?”
“所以我决定按照你说的‘南当伊阙、北对邙山’,把邙山以南、洛水以北的土地全部买了。”独孤敏霸气的宣布:“吃独食,让别人无食可吃。”
“如果别人不答应呢?”
“不答应又怎么了?”独孤敏冷哼一声,“大不了老娘买光他的政敌和左右手,变成我们的朋友,让他沦为孤家寡人,从此以后孤掌难鸣、寸步难行。”
“阿娘威武。”杨集竖指大赞,这一刻,他觉得老娘比自己更适合当卫王、混官场。
“做人本该如此干脆利落。”独孤敏横了儿子一眼,说道:“哪像你啊?真不像个男人。”
“不是像不像,我本来就不是。”杨集大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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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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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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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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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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