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支流在山丘前的一大片平地上汇聚成一个蓄势待发的长长的潮头,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这便是杨集率领的四万突厥军了。
又向东南走了十几里路,他们走上一座平缓低缓的草坡,终于看到远处十多里外的大片穹帐;密密麻麻分布在滥真水西部,那便是契丹军的行营,而在更南方,则是旌旗招展的大隋营州龙山城。
这支大军的到来,早已引起契丹人的注意;事实上,突厥入境之时,就引契丹人的注意了,但是因为他们打着支援契丹、帮助契丹打隋军的口号,所以契丹人并没有丝毫戒备。
契丹大酋长悉万丹·章柯听了这个消息,欢欣鼓舞,若非杨纶已经率军进驻龙山城,而李子雄又已北上、勐攻辽水道的契丹守军,他都要亲自去迎接突厥大军主帅、二王子阿史那俟利弗设了。
而“二王子阿史那俟利弗设”通情达理、非常体谅他们的难处,并没有要求他们这些酋长去迎接,只是让他们只需守住大营,不让隋军北上即可,这一举动,令悉万丹·章柯等人感动万分,对突厥愈发感激了。
尽管他们走不开、去不了,但悉万丹·章柯还是令突厥军途经的羽陵部、日连部、何大何部、黎部从厚款待,要求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满足突厥军士兵的要求。
这也使得突厥军一路上,如同大爷一般,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本来,杨集打算以救援契丹的名义入境,然后趁着契丹军和杨纶在龙山城对峙之际,拿下兵力空虚的羽陵部、日连部、何大何部、黎部,之后再到和杨纶来他个‘里外应合’,硬撼契丹军。但意外的是,契丹人对“突厥军”完全不设防。
如此明摆着的事儿,也让杨集意识到契丹人南侵的幕后黑手是突厥,而不是关陇贵族、高句丽。不过阿史那俟利弗设似乎完全不知道。
由此也可见,这是启民可汗、亦或是阿史那咄吉的手笔,而阿史那俟利弗设,彻底沦为弃子了;若不然,也不会连这种大事都不知道。
得此结论,杨集索性改变战术,没有攻打形同虚设的羽陵部、日连部、黎部四部的大本营,而是将计就计,大摇大摆的来到了这里,只要他们出其不意的把契丹军消灭在此,那么契丹八部的大本营,就能轻松拿下。
“大王,我已经把契丹巡哨打发走了。”阿史那俟利弗设来到杨集身边,满脸兴奋的向杨集说道:“想来用不了多时,悉万丹·章柯等人便会亲自来迎……嘿嘿,只要我们把悉万丹·章柯等酋长灭了,接下来就好打了。”琇書蛧
“二王子所言不错;等我们破了毫无戒备的敌营,一切都好办了。”杨集将目光从远处的契丹大营收回,注视到阿史那俟利弗设脸上,见他兴奋难抑,便悠然笑道:“灭了契丹军,羽陵部、日连部、何大何部、黎部就是你的了,四部的人口、财富也是你的。你怎么拿、怎么杀,我都不管。”
契丹的地盘呈现出一个大大的“ㅢ”字形,像是一只面朝西方的大脚,“脚掌”部位自西向东,分别是羽陵部、日连部、黎部、何大何部;而“脚掌”东部和“小腿”部分、自下向上,依次是悉万丹部、伏弗郁部、匹絜部、吐六于部。
经过杨集这么一分,契丹四成左右的人口就被他划给了突厥,这也是杨集承诺的四成“战利品”。
“多谢大王。”阿史那俟利弗设和几名万夫长闻言,心中喜不自胜。他们路过那四大部落的时候,几乎没有看到多少坐镇本部的青壮,只要他们把眼前的契丹军歼灭了,那四个部落轻易就能拿下。
卫王,讲究。
真是好人呐!
“但我有一个要求。”杨集说道。
阿史那俟利弗设连忙道:“请大王吩咐。”
杨集说道:“契丹掳掠而来的大隋妇孺,必须还给我,你们不能欺辱她们。”
“理当如此!”阿史那俟利弗设连声承诺。
“那就好,都去准备作战吧!”杨集说道:“只要我灭了来迎贼首,你们立刻从左右两侧、杀向契丹大营。”
“是!”阿史那俟利弗设、契骨铁弦等人依令退下,紧急召集麾下千夫长,下达了准备作战的指令。
准备就绪,大军以雁阵形向契丹军大营缓缓逼去。
契丹大酋长悉万丹·章柯得到隋军大举北上的消息以后,便令八部青壮倾巢出动,从而使营地足有六七万人之众,营地延绵十几里。由于契丹军的敌军主要是在南方的龙山城,以及东方的辽水道,所以他们重点防范的对象,也是这两个方向;而大营的西部、北部与普普通通的部落没有什么分别,就连营栅都没有立。
当大军奔出四五里,契丹军大营军营也越来越清晰了。
走要前方的,是代表阿史那俟利弗设身份、突厥军中军的白狼头大纛,但此时中军士兵,皆由隋军所扮,左右两侧分别是阿史那俟利弗设率领的万人队、契骨铁弦为首的万名附离军,另外两支万人队又稍候落后一些。
杨集和隋军前军也在铠甲之外裹了突厥人的衣服。
过了不久,一支三百余人组成的骑兵队伍打着旗号,从契丹军营飞奔而来。
双方渐近,杨集便看清了奔在前方的人群,这些人和普通的契丹人一样,都是髡发带环。
髡发是契丹人的习俗,男人都把头顶的头发剃光,只留下两鬓和前额的头发作装饰,有的人任由鬓发披散,有的人则是将左古两绺头发梳成大小不一的辫子;而契丹女人,大致也是这种发型,不过她们比男人更爱美、更懂美,并没有剃光头顶的头发,而是编成很多条自由落下的小辫子。
为首之人是个身材魁梧的大胡子,他和其他人的区别是耳朵上的耳环,身后之人的耳环是银耳环,而他是金耳环,在阳光下发出金光闪闪的光芒;从这一点,杨集便知此人就是契丹大酋长悉万丹·章柯。
他见对方忽然停下,停滞不前,便知道己方的‘雁形阵’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当即加快速度,单人匹马的策马而出,抽出一支铁箭,搭引上弦,勐然拉满风雷弓,随手朝着悉万丹·章柯就是一箭。悉万丹·章柯见对方一骑奔来,而后面只有寥寥几骑护卫着白狼头大纛前行,正处于由警惕变成放松之际,哪料到对方忽然放箭?
破空而至的铁箭已经射穿了他的胸膛,惨叫一声落马。
杨集使用的风雪弓是五石强弓,弓力强劲、射程远,箭失穿透了悉万丹·章柯身体,还将后面一名将领射透,森寒的箭簇从他的背后露了出来,也惨叫着落下马背。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这些前来迎接的契丹酋长、将领惊呆了,随即一阵呐喊声响起,紧跟在杨集之后的隋军士兵策马杀出,纷纷扣动角弓弩的扳机,一片黑压压弩箭便将傻了的契丹军倾泻而去。
这支契丹军连调转马头来不及,便纷纷被射死在地。
“呜呜呜呜……”中军动手是发动的信号,杨集身后的号令兵见“斩首行动”圆满成功,便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刹那之间,号角大作,突厥军士兵杀声震天,四万多名隋突联军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雁,快速冲向各自的目标,声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契丹军后营虽然没有多大的防范,可毕竟是战争时期,当兵营巡哨、守军听到天崩地裂也似的呐喊声、马蹄声,又见突厥军勐扑而来,匆匆忙忙的敲响了警钟,但还不到一刻时间,就被狂冲而至的士兵突入了大营。
一时间,整个契丹军大营炸开了锅!
一个个突厥兵如狼似虎的冲进营寨,与已经反应过来的契丹军士兵短兵相接,相互杀做一团。论起单兵作战能力,契丹兵丝毫不逊突厥兵。但包括悉万丹·章柯在内的酋长、高级将领都被杨集“斩首”了,而后营又是安全所在,所以契丹兵营出谋警惕性并不高。
他们虽然悍不畏死,可失去了大将的指挥,完全陷入了各自为战的乱象。
四万名突厥骑兵挥舞战刀,在契丹大营里里驰骋杀戮,契丹军士兵纷纷被噼死、踩死,仅仅片刻功夫,后营就被杀得尸横累累、血流成河,成为一片人间地狱。
契丹军士兵节节败退,纷纷向营地深处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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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弗郁部酋长、伏弗郁·熙荣比较幸运,他今天负责防御龙山城隋军,是前营主将,所以并没有随着大酋长悉万丹·章柯等人前去迎接“援军”。
这几天,他们也多次和出城的隋军士兵于阵前对决,只不过每次都被杨纶打败了,不过由于他们人数众多,杨纶每天都是见好就收,并没有硬撼契丹大营。
契丹军原本高昂的士气,在经历大何咄罗被全歼的沉重打击后,遭到沉重的打击;当突厥四万援军来援的消息传遍全军,士气稍微恢复了一些。然而这几天以来,他们每天都败给了隋军,先后死了数千名精锐士兵,致使他们的士气又一次遭到重创。
在悉万丹·章柯前去迎接“援军”之时,伏弗郁·熙荣正在前营中军大帐和前军主将商量防御之事,告诉将领们援军已至的消息,并且让他们将这个好消息传达下去,以此鼓舞士气。
众人正在谈笑风生之际,后营却忽然爆发出天崩地裂的喊杀声、马蹄声、哭喊声,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片刻,不约而出的出帐观看。
当他们奔出大帐,便看到一队骑兵狼狈的策马奔了过来。
“后营出了何事?”伏弗郁·熙荣大声问道。
“伏弗郁酋长,大事不好了!”为首的百夫长面对惨白,大声哭喊道:“突厥、该死的突厥军杀入我们的大营里了,后营已经乱作一团。”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没有想到突厥军士兵会这么做,后营毫无防范,突厥军有心算无心、出其不意的攻打他们,有很多伤兵的后营必然被杀得尸横遍野了。
听着轰传四野、地动山摇的声音,众人冷汗都冒了出来,伏弗郁·熙荣急声问道:“大酋长呢?”
百夫长哭丧着脸道:“大酋长只带三百多人去迎接突厥主帅,只怕此刻已经被突厥踩着肉泥了。”
“他娘的,中计了!”伏弗郁·熙荣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汗水从额头上滚滚而下。
忽然,一队队溃兵哭爹喊娘的从后营方向远远逃来,伏弗郁·熙荣脸色大变,朝着闻讯而出几支精骑大喊道:“不能让溃兵冲入前营,逼他们往西南方逃。”然后奋力跑入中军大营后方。
“收缩防线!结阵御敌!胆敢冲阵者,杀!”几支契丹军主将鼓足勇气,将阵列集结在一起。
将士们摘下弓箭,齐整划一的阵列前行,挽弓开如满月,溃兵们只听一声嗡响,一团黑云从前方上空升起,长箭如同密集的暴雨一般扑杀下来。
他们毫无防范,纷纷被射死在地,后面敌后见前路被堵,而北方的同伴也已张弓待发,只好向西南方逃去。
而伏弗郁·熙荣边跑边向身边的将领们说道:“该死的突厥人,肯定是跟隋朝狼狈为奸了,他们分明是来偷袭大营的,只怕城内的隋军士兵已经做好了出城的打算,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酋长,我们现在如何是好?”将领们被这变故弄得肝胆欲裂、两股战战。
伏弗郁·熙荣见到亲兵们已经严阵以待,稍微松了口气,他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道:“前营、后营都守不住了,当务之急是让前军将士跳出突厥军、隋军的包围圈。”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向东北方集结。”伏弗郁·熙荣冷静的下令道。
“呜呜呜呜……”号令传下,前营士兵放弃大营,纷纷向东北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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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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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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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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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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