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集、杨素等人一边治京兵、一边募集地方军的做法,杨广十分认同,关中这些军队姑且不说,是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至于山东地区的兵,也能在同时训练,确保两不误。
“我大隋是一个异常复杂的王朝,形势比大秦还要复杂,而种结束了乱世的王朝也容易发生各种猝不及防的事件。我认为朝廷只有先把军队整饬了,确保军队的绝对忠诚,阿兄做什么都将游刃有余。反之,则处处不顺。”铺垫一番,杨集接着又说道:“我是皇族中的一员,岂能漠然以对?岂能对事关重大的军改无动于衷?往私心上说,豳州军乃是我阿耶一手组建,我岂能容许那些败类糟蹋他的心血?岂能容许那些败类践踏那些立过功的将军的尊严和生命?”
“快人快语!”杨广抚掌轻笑,顿了顿,又说道:“那你什么过去?明天如何?”
“……”杨集无语了,豳州的军营离雍州极近,完全可以朝出晚归,但他昨天才回京城;他这还来不及休息呢,杨广竟然就把他轰走了,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想了想,便说道:“我答应乐平姐,帮她整顿公主府。”
“哦?”杨广停下步子,回头问道:“阿姊府上怎么了?”
杨集说道:“阿姊昨晚找过我,让我和她一起放贷,我就觉得意外了,她又不差钱,为何沦落到这等地步?细问之下,才知道她一直受到家中恶奴欺骗,一斗好米的价钱报到她这里时,竟然是四五十钱。”
此言一出,杨广双眼眯了眯,紧紧看着杨集。
虽然杨广只言不出,可杨集知道此时的杨广异常恼火,想想也对,自己的姐姐被一帮恶奴欺骗,竟然落到放贷的地步;当弟弟的,能不恼怒吗?
“我问了阿姊一些事儿,她倒是察觉不出什么。可我发现了很多问题,她府上那些总管、管事显然是狼狈为奸了,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对内欺上瞒下、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贪墨族上钱财;对外,打着阿姊的名头四下招摇、欺男霸女。今天早晨,我问了问阿娘,她说阿姊家一些奴才,竟是比王公贵族都要大!”
杨集看了看神色冰冷的杨广,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帮她彻底清洗一番!”
听到这里,杨广忽然想到一事,说道:“大兴县令数日前向宗正寺说过一事。”
沉吟半晌,又说道:“说是阿姊家总管的儿子犯了事,他为了捞出他的儿子,拖了三十车财物去大兴县县衙,准备上上下下打点,此后还用阿姊的名声威胁了县令屈突盖一番。我以为错在屈突盖,公主府总管才是如此肆无忌惮。正要让宗正寺去查,看来,不是啊!”
杨集冷声道:“从这即可看出,公主府那帮恶奴无法无天、蛇鼠一窝、国法难容、家法难容!”
杨广闻言默然。
杨集又说道:“阿兄,阿姊宅心仁厚、念及旧情、死要面子,无可厚非;只是这等恶仆不知乾坤有序、欲壑难填,长此以往,日后如何得了?咱们这些当弟弟的,总不能”
“管,怎能不管?但是……”杨广顿了一顿,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杨集,纠结了老半天,才想好措辞:“我也是阿姊的弟弟,对于你的心情完全理解,对于你为阿姊出头的想法,同样感同身受。可我是皇帝,你觉得我去跟一帮恶奴计较,合适吗?”
“这肯定不合适。太掉份了。”杨集想了想皇帝和一帮恶奴对峙的画面,想想就觉得掉份、掉价。
“你明白就好!”杨广缓缓点头:“同理,你是卫王、凉州牧、右卫上将军……你觉得你去整治一帮恶奴,不掉份吗?”
杨广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杨丽华出现了这等问题,派名官员去处理就好了,难道这名官员还敢不尽心尽力?而他,则可以将这时间省出来,去做其他事儿。同样道理,杨集也只要说上一声,宗正寺就会处理得井井有条,他这个卫王没必要一步一步的去审问。
但是杨集却说道:“那我不觉得!我觉得阿姊家的恶奴欺主,我这个当弟弟的,就应该狠狠的收拾一通,该打的打、该杀的的杀,这样才痛快、泄恨。”
“……”杨广闻言,以一种无奈的目光看着杨集,这家伙大道理小道理都明白、都清楚,可是一旦涉及家人,就会变得十分护短、失去理智。从官面上说,这种行为很是不该、要不得;可他杨广也是人,也有私心,也想袒护自己的亲人,也很喜欢杨集这种“帮亲不帮理”的愣劲,更不想去压制他这种愣劲。
虽然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经不需要其他的了,但内心深处,他对于这种来自亲人的不讲道理的关心,十分喜欢、十分期望、十分渴望。
然而世人对他只有尊敬、害怕,而无半点亲切,即便是二子一女,亦不例外;唯独婶娘独孤敏、萧皇后和杨集,当他杨广是个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故而,杨广对他们三人尤为重视、珍惜。而相对于比他还小却是长辈的独孤敏、深在宫中的萧皇后,他和杨集共同的话题无疑更多一些。
杨集和乐平公主只是“泛泛之交”,如今尚且如此关心,换成了自己,岂不是更疯狂?
因此杨广一时半会之间,竟然无从反驳,也不怎么想着去反驳,若是杨集都“一心为公”了,那他还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
过了半晌,杨广目光柔和的望着杨集,温声道:“金刚奴啊!你说得是没错,可你是卫王,这种小事就交给晚辈们去做好了!杨恭仁这个人没得说,此事就交给他好了;你这个当族叔的,总不能砸他的饭碗吧?”
杨集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
本来,他就想借机拉杨恭仁一把,既然杨广都这么说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这就对了!”杨广呵呵一笑,说道:“你这个右卫上将军,就该做上将军应该做的事儿。”
杨集大感不妙,连忙说道:“我这个上将军是虚的,只负责领俸禄,实事做不得数。”
“虚也好,实也罢,还不是我说了算?”杨广不怀好意的盯着杨集,杨集这个右卫上将军是从右卫大将军升上来的,可不管前后,他都没有行使过这两个职务。
说到底,这小子对权力、权柄并不热衷,愣是把实职干成了虚职,若是换成其他人,哪怕到地方任职了,也仍旧让自己的心腹之将打理军队。Χiυmъ.cοΜ
可他不。
杨集明白杨广又要折腾自己了,便说道:“你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是皇帝,我就是王法!”杨广哼了一声,傲然的说道:“皇帝就在你眼前,你还说什么王法?”
这话一出来,杨集无话可说,
这句话若是抱成别人来说,那就是在装逼作死,给自己的长辈找麻烦。但皇帝说他是王法,谁能去反驳?
“你赢了!”杨集灰眉土脸的说了一句。
“哈哈!”杨集憋屈的模样,让杨广畅快大笑。
“阿姊是个要面子的人,不希望她府上之事沦为笑柄,若是换成他人,她乐意吗?”
“无妨无妨,我会跟她讲清楚的!”杨广边笑边说道:“况且,恭仁也不是外人,他来帮阿姊清理门户,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此事,你大可放心。接下来,你只管放心整顿豳州军;家里,不必操心。”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走,眼见前方出现一个亭子,杨广示意入内谈话。
待他们坐好,远远跟着的内侍、宫女连忙上前,将端着的茶点一一摆到亭中石桌。
杨广挥了挥手,让内侍、宫女退下,亲自给俩人斟了茶,放下茶壶,问道:“金刚奴,你觉得我大隋如今如何?”
“阿兄天天这般劳累,难道不知?”杨集反问了一句。
“这就是皇帝的悲哀之处!”杨广端起茶盏,苦笑道:“皇帝事情很多,哪怕我逐步放权了,可仍旧有如山的奏疏需要我一一处理,但是很多官员喜欢揣摩圣意不说,而且他们为了自己的仕途,奏疏上往往是报喜不报忧;而一些溜须拍马的官员,动不动就搞出一些‘祥瑞’。”
“我不信这个,也知道所谓的‘祥瑞’是人为,甚至还让人暗中调查了制造‘祥瑞’,如果他们只会媚上,那我根本不会与他们客气。可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些官员竟然都是能吏,虽然他们也有贪污的恶迹,但是这种官员头脑灵活,也能做事,他们竟然比清官更能造福百姓。”
杨广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接着说道:“从律法上说,他们应该被革职查办,可百姓却觉得他们是做事实、做好事的好官。你说,我能怎么办?是依法惩治、换上不会作为的清官?还是顺应百姓诉求?”
杨广这话,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贪官办实事的能力,普遍比清官强,他们往往不是直接盘剥百姓,而是带着百姓致富,然后从中牟利,百姓因为他,日子会过得好,但是他贪污却又是事实。
而多数清官喜欢故作清高、愤世嫉俗,他们这也反对、那也反对,只会抓管道德建设,在任期间,一件实事都没有做,最后他虽然留下了清名,可百姓们仍旧过着贫穷落后的日子。
凉州也有这种清官,他们成天穿着破旧官服、成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板着脸绑架他人,灌输他那种无限接近“无为”的思想。
若是以杨集的眼光来看,这种清官虽然很清廉,值得尊敬,可他们不能做实事、也没有造福百姓的能力,压根就不适合当官,御史台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杨集引用了一句古语,又说道:“至于他们贪污之事,可警示,若是再犯,严惩。而擅长挑刺、却办不来实事的清官,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很需要。”
“嗯!你的说法,我记住了。”杨广点了点头,又说起了方才的话题:“老实说,我当皇帝以后,对地方的了解,越来越少了。很多事情大臣们都心里明白,但我这个皇帝却不知,至于被大臣蒙蔽之事层出不穷。”
“就目前而言,也只有你和斌籀、贤籀掌控下的凉州、兖州、青州说实话;至于智积……他实在是太谨慎、太见外了。”杨广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有空劝劝他,让他只管放手施为。若是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又如何茂守一方。”
“性情如此,没办法。”杨集闻言苦笑。
杨集知道杨智积谨慎处事的态度,并不过他本人的原因,而是他父亲杨整与杨坚关系不好、王太妃尉迟氏与独孤皇后的关系也不好所致;而事实上,杨坚和独孤皇后根本就不计较这些,更没有算到杨智积的头上;可杨智积貌似改不过来了,他行事之谨慎、小心,就连杨坚都心疼。如今换了一个皇帝,他非但没有改过来,反而更加小心翼翼了。
怎么说呢?
杨智积好像对“皇帝”有着本能、天然的抗拒和排斥。
对于杨智积这种“避祸”的手段,杨集并不认同、也不看好,毕竟杨广是聪明过人的人,岂能不知杨智积的避祸的手段?搞不好的话,他非但没有认同杨智积的避祸手段,反而觉得杨智积虚伪至极。
他杨集和杨纶、杨静该怎样就怎样,活得十分真实、坦然,某种程度上说,比杨智积这个贤王更安全。
只因历朝历代的贤王名声都好,可皇帝一旦对他产生怀疑之心,就会觉得这是在收买人心、积望。
就目前而言,杨广如果想收拾他们“四大金头”;杨智积这个最贤的贤王绝对是第一个倒霉。
杨集说过很多次了,可杨智积愣是不听,而且到了现在,他和杨集、杨纶、杨静渐行渐远,兄弟之间的关系、情谊也冷了。
“不说他了!”杨广揉了揉脑门,言归正传的道:“你跟我直说,大隋局势如何?”
“大隋内部形势大好;至于外部,事事顺风顺水,形势再好不过了,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杨集真是好奇了,大隋的历史在他的影响之下,很多事情都出现了改变。就拿大运河来说,在历史上是朝朝在用,但此运河却是杨广一大污点;如今改成了分段承包,加上高颎负责监工,根本就没有出现什么劳民伤财之事。
当然这些不是最重要的。
关键还是东突厥。因为他的原因,东突厥屡屡受挫,实力远不如历史上的东突厥,内部更是埋下了分裂的种种隐患,而启民可汗的威望声势大不如前,若他死了,东突厥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西突厥。
在杨集看来,大隋现在的情况比史上好上无数倍,内部不用为了失去民心而烦忧,外部亦不用担心东突厥大军南下,写下一笔浓重的雁门之耻。
当前局面,杨集都万分满意,杨广作为土生土长的大隋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错,形势确实非常好。”杨广重重的点了点头:“你如同是大隋的福星一般,自你出仕以后。一切都都变得异常顺畅。很多事情顺理成章的发生了,以至于许多事情来得措手不及。但事情太快、太突然、太顺利,也不是什么好事!”
杨集仔细一想,还真如此。
现在的大隋处于大yue进的势态,如果把大隋王朝比成一个人,那就是被来自内外势力的联合捧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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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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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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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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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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