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淑英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是黑漆漆一片,虽然不是什么伸手不见五指,可是看东西还是有些模糊不清,她发现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将被子一掀,直到身体上传来的不适,记忆方才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
就在昨天,她已经嫁给了自己最在乎人,正式成为杨家妇,自然不再是张掖裴府那个闺房了。
念及于此,脑海中不经意的想到昨夜的缠绵,她是菡萏初开的新妇,于这闺房之乐的承受力,终究不如成熟少妇。昨夜虽然苦尽甘来,也尝到妙可不言、难以言喻的滋味,可还是承受不住伐挞,好在丈夫懂得怜惜自己……
想到羞耻处,裴淑英脸上露出盈盈欲流的娇羞神情。
幸福在心中荡漾。
只是这时一睁开双眼,却没有看到自己的丈夫,心中多少有一点点失落。
一想到今天早上还要向大娘子敬茶,裴淑英便坐不住了,她坐了起来,飞快地抓起扔在床头的睡袍,匆匆穿了起来,然后趿着一双木屐啪哒啪哒的走向侧边的洗漱间。
灯光明亮、水汽氤氲的浴室中,充满了花香的味道。却是她的陪嫁侍女已经备好了热水,那个硕大的浴缸之中装满了热水,水面上荡漾着一层花瓣。
“娘子!”两名清秀在的侍女见裴淑英来了,目光不禁看直了。
自家小娘子平时是个清隽潋滟的美人儿,可是此刻却是钗横鬓乱,美玉也似的脸蛋儿犹如涂染了一层胭脂,红云之下隐隐有光泽透出来,一双美眸俨然春水荡漾,那种容光焕发的劲儿,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般,根本不是胭脂水粉所能涂描。而露在睡袍外雪白锁骨,满是一朵朵红色的“花儿”。
平时端庄清隽的美人儿,怎生一夜之间,就给折腾了这番模样?
裴淑英生怕晚了,也顾不及她们的怪异的目光,随手解开了睡袍,伸手试了一下水温,便跳进了浴缸之中,有些紧张的向左边的侍女问道:“新月,什么时辰了?”
“娘子,现在是卯时初刻。”那个名叫新月的高挑侍女徐道。
裴淑英放心了,敬茶时间是辰时中,至少还有一个半时辰给她挥霍,她见到新月拿着毛巾上前,随口问了一句:“郎君呢?”
话一出口,她便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她赖在杨家已经很久了,自然知道杨集的习惯,一般来说,他这个时候已经起来练武了。
不出裴淑英之所料,新月一边帮她擦背一边称赞道:“大王当真是勤快之极,一大早就起来练武了。”
“所以说,郎君有此成就绝非偶然!而是在于平时的勤学苦练。”裴淑英骄傲的说了一句,又忍不住吐嘈起了自家兄长:“哪像我阿兄,懒汉一个。”
新月知道裴宣机其实并不懒,因为裴宣机不仅是裴矩的继承人,同时也是裴家下任家主的竞争人选,裴矩对他寄予了厚望。可是裴矩这份殷切期待和厚望,到了裴宣机身上时,通通化成巨大的压力,导致裴宣机连懒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小娘子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说道:“小娘子觉得少君懒,那就懒好了……”
裴淑英不满的说道:“什么叫‘小娘子觉得’,阿兄本来就懒。”
“是是是,只要小娘子高兴就好。”新月笑着说道,她们主仆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关系极好,在私底下说话的时候,都比较随意,新月边笑边问道:“再称呼您为‘小娘子’似乎不适合了,日后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裴淑英认真思考好了一会功夫,这才说道:“在外头的时候,你和眉月称呼大娘子为王妃、我为裴妃、柳庶妃为柳妃,在府内,就用大娘、二娘、三娘称呼。”
说到这里,又格外叮嘱道:“尤其是柳庶妃,你们千万不要以‘庶妃’二字来称呼。”
“喏!”新月和旁边的眉月应了下来,新月想了想,低声问道:“娘子,柳妃很凶吗?”
裴淑英说道:“大姐和如眉姐蛮好的,她们一点都不凶,只是庶妃这个称呼有些刺耳,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这些小小的细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裴淑英来说,今天和昨天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里程碑,从她被杨集迎出裴府大门、父亲对着他们背影泼了那盆水开始,她的身份就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日后王府就是她这辈子的家,而生活了十多年的裴府,则是娘家。
以后再回娘家时,她不再是其中一名主人,而是一名上门拜访的客人、外人。
她是裴氏倾心培养出来的女子,心知后宅的很多矛盾,往往是各个女主人的婢女引起的,所以为了将要生活一辈子的家,同时也是为了自己日后不受排斥,才这么叮嘱自己的婢女。
当她们洗漱完毕,换上正式的礼服,杨集便回来了,裴淑英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喜滋滋的上前揽着丈夫的手臂,娇声道:“郎君,回来啦!”
“嗯!”杨集看到裴淑英头上梳起了妇人的发髻,略显青涩的俏脸,多了以往所没有的成熟风韵,便说道:“时间尚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裴淑英迎着杨集充满笑意的的眼睛,又不经意的忆起昨夜那番颠狂,俏脸一红,声音低柔的说道:“郎君身为大隋亲王,尚且奋发向上,我哪好意思赖床啊?”
杨集笑着道:“你是知道的,我们自己人之间并没有多少规矩,只有面对外人的时候,需要注意!”
“嗯!”裴淑英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她在杨府住了那么久,当然知道杨家氛围很好,不像他们裴家,各种规矩严得让人感到压抑。
杨集搂着她坐下,见她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忍不住捏了她结实的臀部一下,调笑道:“都知根知底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裴淑英如若被抓住了死穴一般,在杨集一捏之下,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她勉力抱住杨集身子,把发烫脸蛋埋到他胸前。
杨集轻拍她的屁股,说道:“裴相今天正午就要去西域了,咱们等会去送送他!”
裴淑英一下子坐正了身子,有些激动的搂住杨集的脖子:“真的?”
杨集见到一惊一乍的裴淑英,还以为她舍不得和父亲分别,便解释道:“他除了犒军,还有出使西域的任务,可是被我们的婚事延误了几天时间,所以必须走了。”
听他这么一说,裴淑英顿时兴奋了起来:“太好了,阿耶终于走了。你是不知道啊,他话实在太多了。”
“……”杨集听到这么一个截然不同的说法,忍不住替裴矩默哀一秒钟。
裴淑英激动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但是话都说了,又能如何?她有些尴尬的看着满脸无语的杨集,讪讪的说道:“阿耶什么时候走?”
“午后!”杨集笑着说道。
裴淑英想了一会儿,以询问的口吻说道:“郎君,我阿耶都要走了,我们今天上午能不能陪他吃顿饭?就当是我回门好了。”
“也好!”杨集自然不会反对。
他们又说了些体己话,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之间便把一天的事情敲定了。
当天上午,裴淑英自己向萧颖敬茶,陪她的姐妹叙话,而杨集要去前堂处理一些公务,然后时间一到,就去去裴家吃饭,就当作是回门了。
送走“废话多”的新岳父,杨集如果时间宽裕,下午就去见一见启民可汗,因为启民可汗明天早上也要和长孙晟、史祥离开张掖,前往京城谢罪。
启民可汗也是被杨集的婚事给拖在张掖了。虽然他对杨集恨之入骨,做梦都想把杨集一刀砍死,可他有求于人,又知道杨集是杨广的绝对心腹,故而当他得知杨、裴即将联姻,也只好留下下。不过他毕竟不是时间的限制的裴矩,必须尽快入京,所以在接下来的行程,恐怕要连夜赶路了。
事情敲定,两人便分开了。
。。。。。。。
杨集到达前堂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却见到宋正本、凌敬、魏征候在大堂门口。
不待他们行礼,杨集就笑着问道:“怎么不进去?”
“大王!”宋正本拱手道:“启民可汗和长孙将军、史鸿胪卿昨晚已经连夜离开了。”xǐυmь.℃òm
“是吗?”杨集笑了起来,这下子好了,连见都不用见了,由此也可见启民可汗急得很了。
“是的,不过他把史蜀胡悉留下来告别。”宋正本说道:“史蜀胡悉似乎也很心急,他一大早就派人送来了拜贴,大王要不要见他?”
“见吧!让他来见我。”杨集知道史蜀胡悉是启民可汗的心腹谋士,但他是粟特人,骨子有着奸商的本质,从突厥入境的大量北珠,全都经由此人的商队,可见他仍旧在搞生意,甚至还是借着现在的地位做大了生意。
而他只要继续做生意、继续想赚钱,那么自己就有机会让他成为一把剔突厥骨髓的尖刀。
“喏!”魏征应声而去。
杨集到堂内坐下不久,魏征便将史蜀胡悉带了上来。
“外臣史蜀胡悉拜见大王。”史蜀胡悉大步上前,冲着杨集拱手一礼。
“免礼!”杨集呵呵一笑:“史先生怎么没有跟随启民可汗前去京城?现如今的关中可不太平呢,若是启民可汗在路上遭遇不测,又该如何是好?”
史蜀胡悉依旧笑容可掬的说道:“大隋治安极好,路上又有军队保护,哪有蟊贼敢放肆啊?再者说,大汗虽然只是大隋一名普通的郡王,可他毕竟是我们突厥的大汗。若是大汗不幸在大隋境内有所闪失,我家大王子说不定会有所误会,一旦引发两国全面大战,那可就是罪过了。”
杨集微微一笑:“至于战争,我大隋从来都不怕。而且京城中的将军、东方的军队,见我们凉州这边不断立功,如今都想开战呢。要是阿史那咄吉开战,将军们一定会欣喜若狂。”
说到这里,杨集意味深长的瞅史蜀胡悉一眼,不怀好意的说道:“你们草原人都继承了狼的进攻性,但是学到狼的奸诈精髓者,我认为东突厥只有你和启民可汗,我们大隋一旦把你俩留下来,余者概不足论。”
杨集仅仅只是用目光在身上转了一圈,史蜀胡悉便感觉到杨集那股子毫不掩饰的森寒杀意,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心头也打了一个突。
这位无法无天的混蛋,该不会真想着逮个机会将自己和大汗做掉吧?
他讪讪而笑道:“我知道大王喜欢开玩笑,哈哈,大王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
杨集见他神情僵硬,哈哈一笑道:“史先生当真是我的知己啊!我和你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亲近尚且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加害于你?”
史蜀胡悉心中暗呼厉害,杨集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便被压住了气势,使得自己借住阿史那咄吉和大战来压制杨集的打算完全落空了,接下来就有点不好办了。
他看着杨集如同阳光一般灿烂笑脸,心中对于杨集的重视等级再次提升一个大等级。
宋正本、凌敬、魏征等人笑吟吟的看着杨集和史蜀胡悉谈笑间的唇枪舌剑,心中暗暗赞叹不已:大王实在是太厉害了,似乎天生就是王者一般,他无论是在军事上、治国方略上,还是官场中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向来都是以最省事的办法制敌。
大道至简,莫过于此。
“坐吧!”杨集淡淡的向史蜀胡悉说道。
“谢大王!”史蜀胡悉应了一声,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玉盒,交给了侍立在一旁的魏征,然后又向杨集行礼道:“此次行程匆忙,事先不知大王大喜将近,未曾备下厚礼,实在有些羞愧。盒子里的吊坠是我史家传世珍宝,由上品刚玉打磨,便送与大王,忝为贺礼!”
“小小心意,还请大王笑纳。”
“拿上来看看!”对于贿赂般的礼物,杨集的原则是东西收下、事情不办。而外族人的礼物,则是收下之后,再借着对方放松戒备之时,反手就吭他一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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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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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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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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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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