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慕容卑的特点,李靖让崔师和颇超器、杨铁率领羌兵押解数万俘虏前去鲜卑大草原坐镇,又紧急将阿赤、契苾作易的军队调回军中听命,加上崔师率领的五千中路军和六千降兵,他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四千余人。
之后再兵分两路,命令回过气来的韦云起、史怀义率领五千名中路军和六千降兵迂回向北,负责截断慕容卑北逃之路;而自己则率领一万三千名伊庭联军、契苾军东进,从正西方对慕容卑施加压力。
通过这种安排,最后的决战任务主要是由他和杨集完成;至于韦云起这路来源复杂、人心各异、战力不强的杂兵,主要是威慑和协助。
中军大帐之中,李靖坐在主位之上,下首是凌敬和阿赤、契苾作易、李世谟等将。奉命主管军情的凌敬向李靖拱手道:“将军,韦将军已在天黑前带着军队到了敌军正北方,断了慕容卑北逃之路。大王的军队也绕过了特鲁巴河,抵达敌营正南方了。”
“差不多了。”李靖默默的算了算时间,说道:“我军初来乍到,正是慕容卑逐个击破、振奋军心的天赐良机,然而他却按兵不动,说明他经过白狼原一败,不仅彻底丧失了斗志,甚至连逃往何处都无法决断,否则的话,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三路大军包抄而来了。以大王的魄力,明天清晨定会威压而来,这也是我等出兵的时候。”
“出兵?”几人为之一怔,如果两路大军明天出兵,岂不是说凌敬的算计尽皆落空?岂不是说最后还是要强攻?
“不错。”李靖看向众人,微笑道:“我们出兵不是说一定要强攻,而是配合凌司马的奇谋、进一步逼迫走投无路的仆骨崇、同罗漠;而是逼他们无心去辨别奇谋的真伪、逼他们为了自己的前途命运反慕容卑。”
众人闻言恍然,阿赤想了想,问道:“如果仆骨崇、同罗漠不反,又怎么办?”
李靖毫不犹豫的说道:“打!”
“那就好!”众将脸上顿时泛起了兴奋的神色。像李靖这样的一军主将,是能用谋则尽量不打、能小打则不大打,这样便能确保自身不会出现重大伤亡,而主将之下的将领却不管这么多,他们身为武将,哪个不希望能够驰骋疆场?哪个不希望在大战中获取大功?
若是每场战争都用奇谋取胜,那还有他们这些武将什么事?他们晋升的功劳又从何而来?
李靖取出一枚令箭,肃然道:“李世谟听令!”
李世谟目光一亮,起身行礼道:“末将在!”
李靖说道:“你率一千骑兵,对敌营执行疲兵之计,给敌军营造出一种今夜就进攻架势,为明天决战消耗敌军精力。”
李世谟上前接令:“末将遵命!”
“去准备吧。”李靖点点头,他将目光看向其他将领:“慕容卑的心已经乱了,其他人也是各有想法,说不定今晚就会出现大变故;你们现在立刻赶回本部,让将士们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
“末将遵命!”众人欣然领命。
便在众将准备散去,只见韩岳带着几名士兵大步入内,向李靖拱手一礼:“启禀将军,大王的信使来了。”
“哦?”李靖目光看向为首火长,他认出此人是杨集的一名侍卫,连忙问道:“不知大王有何命令?”
火长取出一枚令箭,恭恭敬敬的交给了李靖,然后拱手说道:“启禀李将军,大王决定明天一早便向敌营发动进攻,到时候,大王亲率大军为主力,从正南方吸取敌军注意力和主力,而将军这边则担任主力的偏师;至于什么时候出兵,由将军自行决断。另外,大王还让将军连晚对敌军执行疲兵之计,为明天的决战做好准备。”
众人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李靖沉吟半晌,问道:“大王具体出兵的时间是哪个时辰?”
“大王今晚便向敌营逼近。至于什么时候打,大王说他也说不准,也许是今晚,也是明天。”火长有点莫名其妙的看了李靖一眼,补充道:“反正他说,将军懂得如何配合。”
“好,我明白了。”李靖呵呵一笑,杨集这番命令虽然十分不靠谱、十分荒谬,可是杨集的所思所想却与他的想法和布局不谋而合,两人都是在等敌军的反应、都是在等战机的出现。而且经过杨集这么一安排,两支大军便有了主从之分,李靖也知道怎么去配合了。
这种‘英雄所见略同’的默契、‘深得我心’的感觉,让李靖十分愉悦,他笑着向这名火长说道:“请你回去告诉大王,就说我已准备妥当,将会在关键时刻、适当时机出兵,请大王尽管放心。”
“喏,卑职告辞!”
……
更远的东南方,慕容卑军斥候无法到达的夜幕之中,此刻人马攒动,两万三千名大隋精骑在夜幕中勉强维护着阵形,押解着一千名俘虏向敌营进军,被团团围在中间的一千名俘虏,手中各自牵着一头牛。
这些每头牛的身上、尾巴上被捆绑了大量的稻草,还被浇上了易燃的羊油牛油,而负责监督俘虏的隋军士兵的马背上,还负着一些笔直的木棒、绳索。
很显然,杨集一次又打算利用火牛冲撞慕容卑大营、冲击慕容卑士兵,然后让己方士兵跟着火牛杀入敌营之中。
杨集骑着悍马缓缓前行,到了既定的最佳攻击距离以后,便停下马来,默默的注视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营,那双冷幽幽的眸子就如同盯着猎物的狼眼一般,充满了即将猎到猎物的兴奋之色。
夜战对于杨集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他在出兵之前,已经派出大量神箭手潜到敌营附近,偶尔有慕容卑的斥候和巡哨靠近,也会被这些神箭手用毒箭射杀干净。
薛举的眸子里也在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向杨集询问道:“大王,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谷梡</span>“夜袭可是一门学问。我们等到寅时末再进攻好了!”杨集解释道:“人们的防备意识到了后半夜会降到最低,即便慕容卑防止我军夜袭,但是经过大半夜的凝视戒备、经过李靖大半夜的骚扰,士兵的精力和体力下为降低,所以寅时末才是最佳的时候。另外一个好处是经过一个时辰的战斗,天色已经放亮,这又为评估敌我双方实力、追杀逃兵提供便利;就算我们打不过敌方,也能借助朦朦胧胧的天色、大雾退兵,而敌方不知我军虚实,根本就不敢放开一切的追击。传令下去,让大家都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小看‘不识兵法’的慕容卑。”
在大隋王朝,关于“塞外胡人不通兵法”的言论很多,这样的言论有时候是失之精准、有时候是天朝上国的思想在作怪;游牧民族在文化的博大和底蕴上的确不如灿若星河的大隋王朝,也没历代先贤总结出来的兵法。
但是却不能说胡人军队没有一点可取之处,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兵法,使他们用兵之时,往往不会受到条条框框的约束和限制。所以真正打起来的时候,你有时会发现胡人的将领的战法天马行空、不会按常理出牌,让准备充足的你猝不及防。
一些善战的胡人将领,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兵法,但是他们在战斗中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临阵决断的能力十分强悍,甚至还有一套行之有效的野路子。
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将领用兵天马行空、毫无简章,令人十分头疼,如果稍微不慎,纵然是名将名帅,也要沦他们的垫脚石。
就像窦建德,就用野路子干掉了名将郭绚、干败名将了薛世雄;杜伏威也是轻而易举的干败了收复过宝/岛的名将陈稜。
至于年轻时狡诈蛮横、嗜酒好赌博的刘黑闼就更厉害、更了不起了,他不但干败了李神通和罗艺、生擒了薛万均兄弟、斩杀李道玄;就连赫赫有名的徐世勣,也被他打得只剩一人逃脱,部下被他打得一干二净。
哪怕是李世民亲自上阵,也在洺水一战中,葬送了罗士信;最后还是刘黑闼军粮耗尽,不得不以短击长的与李世民决战,这才中了李世民的水攻之计。
由此可见,那些头脑灵活的‘不知兵法’野路子大将,只要没死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中,并且得到一朝顿悟,那么他们远比懂得兵法的人更难对付。
如今的杨集虽然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但这都是背靠大隋的大势,对敌人施之以剑走偏锋,而剑走偏锋虽然能够得到巨大的利益,但只要走错一步,就是全军覆没的风险。
以前是无所谓,大不了败了就跑,可是随着他的权势越发壮大,他不能再那么神经大条,所以一直努力向“以正合以奇胜”的方向学习,争取早日形成自己的“道”。
在“道”形成以前,最好还是提防提防再提防、小心小心再小心。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但杨集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敌营动向,时不时询问对方斥候巡查的路线、换防等事。
杨集并不担心这些士兵能否适应夜仗,这一路上来,他几乎都是昼伏夜出,全军上下已经习惯了夜晚行军;而大家的生物钟、精神状态,也在这一场行军和战争之旅里,颠倒了过来,尽皆保持着夜仗最佳的状态。
。。。。。。。
时间在悄无声息,却又比较压抑的等待中一点一滴的过去,慕容卑却感到坐卧不安、心绪不宁。
这种不宁,一方面是来自隋军的压力,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仆骨崇、同罗漠的异常。
今天傍晚,他和仆骨崇在瞭望塔观察知情,当他决定放弃抢攻西方隋军时,明显察觉到了仆骨崇的失望、愤怒,之后,自己安排在仆骨崇的密探来报:说是仆骨崇收到了反贼契苾作易的书信,然后便带着士兵去东营找同罗漠了,这是其一。
其二、慕容卑几次派人请仆骨崇和同罗漠来商议接下来的军事行动,然而两人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同罗漠也就罢了,可是去西营找仆骨崇的人,竟然回来说仆骨崇生病了。
仆骨崇不久前,还兴致勃勃的从东营回来,这哪里是生病了?
分明就是各自有了别样心思和想法。
“大汗!”族弟慕容盛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来回踱步的慕容卑行礼道:“我回来了。”
“不必多礼!”慕容卑摆了摆手,有些焦虑的问道:“怎么样?打探到消息了吗?”
慕容盛摇了摇头,神情肃然的说道:“仆骨人和同罗人从黄昏时分开始,便对我们的将士防备了起来,我们的人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营地,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犹豫了一下,慕容盛建议道:“我看他们分明是不想打了,不如我们自谋出路?”
慕容卑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带着自己的兵,连晚逃跑?”
“正是!”慕容盛点了点头。
慕容卑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慕容盛不解的问:“为什么不行?”
“我们三个方面都有隋军,而东方、正北都是不可逾越的山;我们必须攻破一路隋军,然后逃出包围圈。但是光靠我们的人,根本就应付不了隋军犀利的强弓硬弩,所以必须集中全部兵力,往一路杀过去,这样逃生的希望将会大大上升,同时也能减少我军的损失。”慕容卑还有两万多名嫡系,但这些人是他日后立足东突厥的班底,如果在突围过程中损失干净,他以后怎么办?所以他必须拉着仆骨人和同罗人一起来分担隋军的箭矢。
慕容盛恍然道:“我明白了。”
慕容卑沉声说道:“他们不肯来见我,我亲自说服他们!”
“大汗,今天的仆骨人和同罗人不对头,我怕他们对大汗不利。”慕容盛想了想道:“我带人陪你一起去,要是发生什么,也有个照应。”
“也好。”慕容卑虽然不认为仆骨人和同罗人会在大敌当前对自己不利,但是他对自身安全看得极重,而且眼下局势正在朝着极不利的方面发展;仆骨崇和同罗漠到底怎么想,慕容卑着实预料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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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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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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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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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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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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