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看着那手也不肯接，径自跳了下来，“若是这样我还不醒，早就被人杀死千百次了。”
今夜月色正好，透过层层树影映到两人脸上。
树影下顾以朔伸手抹了把重九的额头，将上面的血迹擦下来。
没想到这样一个动作却惹得人不快，重九怒目把他的手牵过来用怀里的白净手帕细细擦拭。
重九坐到如今这样的位置上面，许多事情早就失去了对错的意义。
总有事情需要人去做的，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可是顾以朔不同，他是梁朝的大将军，自梁朝建立来，顾家就世代忠勇。
这样的人就应该从根里面都是清白的，他身上的血可以是敌人的，可以是战友的，可以是自己的……
偏偏不该是在见不得光的诏狱之下的。
他不该染上这样脏污的东西，什么都不值得大将军脏了自己的手。
顾以朔低头垂眸，很少能看见重督主如此纯净认真的神情。
好似这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桩事情是值得他去做的。
顾以朔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来，轻轻握住他拿着帕子的手，“无论什么时候，我从未嫌弃过你。”
重九不动了，敲他一眼便往屋子里面走去，行至篱笆前才回头问上一句：“我饿得厉害，将军可有好酒好菜？”
顾以朔牵着白马，月下笑得舒朗，“自然都是上好的。”
屋子里面早就备好了酒菜，还有几件换洗的衣裳在。
即使累成这样重九也先去换好了衣服才出来的，这样的人无法忍受自己身上有太多脏污。
回来之时顾以朔已经斟好了酒，烛火下衬得人更温和了些。
几日在那种地方，本来是该驱驱晦气的，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是晦气之人，怎好嫌弃旁的人？ωωω.χΙυΜЬ.Ｃǒm
顾以朔的酒菜从来都是最好的，他在外行军，到一个太平地方最先打探的必然是那里的饭菜最可口。
久了也就成为了习惯，重九吃了两口就知道是从食楼的手艺。
“你倒是会买。”
顾以朔饮下杯中酒自当这是夸奖，“平芸说自己从前最爱这酒楼的菜食。”
重九也在不经意间点着头，“这样的手艺，宫中御厨都比不了。”
“那怎么从来没见督主去过？”顾以朔好奇道。
“口腹之欲罢了，食物能吃便可。”重九的回答一如平常无趣。
“可是督主不觉得，有时候这些东西才让人感觉到活着的生气吗？”
重九不在意，夹了一块鱼递到顾以朔碗里，“活着才没有生气，人在死之前是最有精气神的，每一个都觉得活着最好。”
顾以朔自然不会浪费他的好意只要是重九给的，他都会吃下去。
“督主累了。”顾以朔说完便走出屋子，去到院子里面，月华立刻淋了他满身。
重九看着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入凡尘，合该在天上才对。
没一会儿，谪仙人就回来了，还沾了一身的“烟火气”。
重九问道了一股焦味，走到他身前查看，“那里烧到了？”
顾以朔不情愿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这地方的火许久不生了，木柴放多也就成了这样。”
重九既想笑仍旧带着些怒意，“你做这些干什么？”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顾以朔不答话而是说道：“你等一会儿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一阵闹腾，顾以朔才再次回来，他牵着重九往外走去到另一个厢房里面。
里面放着一个偌大的浴桶，上面冒着蒸蒸热气。
重九走近些还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他看着水面上还飘着一层柚子叶，“这是你弄的？”
重九确实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用心。
“这些交给下人做就可以了。”
顾以朔擦着自己的额角，“如果我想让下人来做，就不带你来这里了。”
“快去试试水温，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烧洗澡水。”顾以朔整理着自己的衣裳，“还好，今日穿的是黑色，要不然才是真的难看了。”
重九走到浴桶边上，闻着柚子叶散发出来的味道，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
——额娘，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为什么要用它来洗澡？
——傻孩子，这是好东西，驱驱你身上的邪气。
——儿臣身上怎么会有邪气？今日父皇还夸我勇猛呢。
——好好，我们重稼最乖了。
“重九，重督主……”直到顾以朔开始叫他，重九才如梦初醒一般。
今日真是有太多失态了，无论是在谁的面前。
重九远远看他一眼问道：“将军还不出去吗？”
顾以朔笑依在门廊上，人看上去都欢快了很多，“怎么我还能占督主的便宜不成？”
他慢慢关上了厢房的门，让月光都照不进来，“……再说了我出去谁来伺候督主呢？”
重九看他打定了主意，不肯出去的样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倒是大方当着他的面解下了腰带。
还说道：“你确实不是第一次见了，谁占谁便宜将军心中该是有数。”
重九长腿迈进了你从里面只剩下一个伤痕累累的后背露在外面。
顾以朔身后远远便有人吟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那人声音嘹亮，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顾以朔也跟着看了过去。
陆侍郎一见顾以朔看了过来立马拱手作揖，“见过顾将军。”
顾以朔今日见了太多上赶的也没太在意，只是缓缓点了下头。
他却不依不饶走到顾以朔身前，“在下姓陆，任礼部侍郎。”
算起来顾以朔还和他是平级三品官，也就回礼，“陆侍郎好。”
“将军客气，不知陆某是否有幸与顾将军同行呢？”
出去的路比进来难走，许多地方被炸得都在落石，还有下许多不能下脚的地方。
顾以朔和尚书大人都愣了，顾以朔正要回绝就感觉左手一沉，被平芸握住了衣袖。
顾以朔轻拍平芸手背笑着对陆侍郎道：“岂有不应之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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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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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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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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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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