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么就由青岳送您回府?属下即刻就往京畿营走一趟。”汤臣隔着车帘询问道。
“嗯。”陆时渊的嗓音有些慵懒,男人斜倚着轮椅,拿出一小巧的木盒打开。
木盒里是一枝已经毁了的通草荷花簪,一看就知是被水浸过。分明是再不能用的,陆时渊拿在手里,却像是拿着世间最为难得的珍宝。
他是铁了心要向唐婉悠提亲,但也不能置皇兄于不顾,他须得为皇兄做点什么。
当今圣上有三位皇子已成年,无论哪个,都容不下另外两个,尤其大皇子与三皇子手段毒辣,不管谁登上帝位,另外两人都没好下场。
七皇子倒是合适的人选,奈何年纪太小,主少则国疑,这一决定注定伴随着风险。Χiυmъ.cοΜ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京畿营副统领就惴惴不安地被汤臣请到摄政王府来。
“臣见过王爷。”副统领进了花厅,甫一见了陆时渊,就半跪下来行了大礼。
摄政王少理朝政,可他的雷霆手段,众人都是见识过的。
他不理你就罢,他真想如何,悄无声息捏死他,大抵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
陆时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之人,看见副统领手上的伤疤时收回了目光。
“本王查过你的底细,原是萍乡人,幼时家贫,通过武举一步步走到现在,吃了不少苦头,本王在军营待过,知道没有家世的人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陆时渊一句一顿地说着,他的语气冷淡,却无半分轻视,更似肺腑之言。
副统领嘴唇蠕动了一下,斟酌片刻后吐出一句中规中矩的回答:“当今圣上圣明,广纳贤才,臣才能从武举中走到今日。”
“看来你也清楚,你能有今日,是陛下给你的机会。”陆时渊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劲风拍打着窗柩,庭前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不知乱了谁的心神。
“臣时刻铭记陛下圣恩!”副统领心里一咯噔,隐约猜到什么,又不敢往深处想。
“多说无益,你走到今日的艰辛,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吃了那么多苦,好容易走到今日,别白费了自己的心血,一步行差踏错,当心累及自己的家人。”
陆时渊的语气恢复成往日里的波澜不惊,仿佛方才的咄咄逼人只是错觉。
“臣明白,多谢王爷指点!”副统领的手紧握成拳,瞳孔圆瞪盯着地面。
“本王言尽于此,你是真明白也好,假明白也罢,人做选择,皆要付出代价,你自己记着就是,退下吧。”陆时渊说完就下了逐客令。
副统领从摄政王府出来时,小腿直打颤,在春寒料峭的天色里出了一身的汗。
“王爷聪明无双,您这番话,可足够他好几日睡不着觉,敲山震虎的法子极好!”
汤臣钦佩地夸赞着自家主子,心底对摄政王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
陆时渊方才言语,是明摆着告诉副统领,他与大皇子背地里勾结,摄政王看破不说破。
结党营私是重罪,再越了界,那就是把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别拍马屁。”陆时渊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初到本王身边时,可没那么多废话。”
“这不是与王爷相处久了,发现您是个最宽宏大量、外冷内热的……”
夸赞的话从汤臣嘴里滔滔不绝,陆时渊烦不胜烦,冷道:“住嘴。”
“哦。”汤臣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正要告退,长吏官就带着一个人从前庭走来。
“王爷。”郭平提着药箱大步走进花厅,对陆时渊躬身行礼。
他是个不拘礼数的,恰好摄政王私下不看重这些,所以他行礼大致有这么个意思就成。
陆时渊习惯了唐婉悠在的时候,见了郭平,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去。
没见到熟悉的身影,陆时渊落寞地垂下眼帘:“今日照旧麻烦郭大夫了。”
“请王爷移步厢房。”郭平轻车熟路,为陆时渊让出路来。
为其半个月的针灸治疗,郭平都会准时到摄政王府为陆时渊针灸。
一切如常。
只是没有唐婉悠在,不论是郭平还是陆时渊,话都少许多。治疗的过程两人默契地沉默着,直到治疗结束。
这日郭平同往常一样,帮陆时渊做完针灸后,在银针周围进行烧艾。
“郭大夫,本王有一事请教。”郭平认真烧艾的功夫,陆时渊冷不丁开了口。
他沉默还罢,陆时渊这一开口,郭平顿时警铃大作,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即说是请教,自是在他认知范围内的,该不会是问关于他那傻徒儿的事?
郭平咽了口唾沫,自家徒弟对摄政王丝毫不动心,若摄政王真开了口,他要如何作答?
正当郭平忐忑之际,陆时渊拧眉道:“你为陛下诊治一月有余,他的身体状况,你最为清楚,皇兄的身体到底如何,若仔细医治,是否能再支撑几年?”
陆时渊问过皇帝多次有关身体一事,皇帝都打着哈哈说无妨。
至于太医院那边,那些人惯会模棱两可,不敢把话往直白了说,着实烦人。
原来是问陛下病体,郭平暗暗松了口气,但心情没有因此轻快多少。
“宫中最不缺名贵药材,只要仔细将养,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碍。”
郭平以为陆时渊问的是近况,就照实了说。谁知陆时渊听完摇了摇头:“本王指的不是短时间,而是支撑个十年可成问题?”
只要十年的时间,陆百丰长成,皇位就可顺其自然传到他手里。
如此,不止是皇帝,他也不用操心来日大梁的江山落入谁的手中。
“十年?”郭平被熏艾的烟呛到,猛地咳嗽起来。这何止成问题?简直是不可能的问题,陆时渊一句话,直接将其整地有些无语。
不过陆时渊既然开口问,他也只能说实话。摄政王开这个口,显然是在为什么事做考量。
“王爷,在下说句实在话,以陛下的身体状况,想撑十年几乎没有可能。世间独心病最是难医,陛下为一国之君,说不操劳也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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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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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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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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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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