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话不多,放下钱往外走。
许芳握着钱,脸火辣辣的。
李松兰眼珠转来转去,笑道,“大嫂,拿着吧,眼下救人要紧,以后啥时候有钱啥时候还。”
“还啥?不用还,爸妈有咱们养呢。”季新眼睛瞪圆,“走吧,妈还在家里等着。”
要不是这里人多,季新都想动手了,他拉人往病房外推,一边劝许芳,“大嫂,你别上火,以后有事我来跑。”
又警告的瞪了一眼妻子。
许芳道,“爸,你们等等。”
没看季新夫妇,许芳绕过病床,走到公公身前,将包布递过去,“爸,这钱你拿回去,季勇若是有意识,也不会让我收这个钱。而且手术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季老头没接,道,“拿着吧,以后用不上再还我。”
丢下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手术费有了?”季建华看着母亲,他不想母亲为了面子,这个时候还硬挺。
许芳点头,“有了,不过得算上你的租金。”
这么一听,季建华知道母亲不是在撒谎,脸上有了笑意。
李松兰小声道,“这是好消息。”
可没有人搭理她。
季新再三和许芳确认,是真的够用了,这才放心。
季新一行人走后,许芳又让季可去大院里取中午饭,病房里只剩下季玲和许芳,季玲也想去朱奶奶那边看看,刚起身就被许芳喊住。
许芳看着床上昏迷的丈夫,才缓缓开口,“刚刚我说手术费都凑全,你有什么想法?”
季玲看着她,“这是好事。”
许芳抬头,“你爸是因为你被车撞,你救你爸是不是应该的?”
季玲仍旧点头,目光平静,她隐隐心中有了猜测。
许芳原本还有些犹豫,可看到女儿冷淡没有一点愧疚之色,心里升起一抹无形之火,“有人要买你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已经同意了。只要拿到那笔钱,你爸的手术费就够了。”
八月的天气很好,虽然隔着门,仍旧能听到走廊里走动的声音,处处透着生机。
病房里,却一片死寂。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同意?”
“我不同意有用吗?你不是已经同意了吗?”从朱卫东那里知道爸爸不是意外出事,是对方有意的,季玲就已经猜到了两种可能。
一种是安排手术时出手,另一种就是手术费用。
显然最后一招更有用,也直接。
毕竟跑到首都那边,魏家也没那么大的能力。
如果真说她有什么意外,那就是许芳的态度,明明是让她做出这么大的抉择,没有一点愧疚和哀求,而是直接命令的口吻。
算了,她还抱着那一丝侥幸心里做什么呢。
“是谁要买?”
许芳耷拉着眼皮,“这个你不必管,你同意就好。”
没等来季玲声音,许芳又道,“你要怨要恨,都冲着我来。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个恶人,那就恶人做到底吧。今年工厂招工都结束了,明年你可以考个厂子工作,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季玲乐了,“也就是说,用这次手术费的钱,换来以后我后半生的自由吗?可是也没听说谁家儿女没有自由,长大后什么事都由父亲做主才行啊?你这话要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你不是最在乎脸面的吗?”
许芳被嘲,气的脸色发青,“季玲,你别忘记这是你欠你爸的,要不是因为你,你爸会被车撞?从小到大,你只知道惹祸。我是你妈,打你一巴掌怎么了?还不可饶恕了?你大半夜闹着跑出去差点害死自己,让我们背上恶名,现在你是没事,可你往床上看看,你爸还年轻,有大好前途,就这么被你毁了。”
和许芳的歇斯底里、面露狰狞比起来,季玲太过平静,没有一点波动,“如果我告诉你,我爸出车祸就是对方盯上我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人干的,你还要把通知书卖给对方吗?”
许芳眼睛瞪大,猛的一颤,先前愤怒聚在一起化为震惊,不过一瞬间化为讥讽,“这种谎话你都编得出来,你就这么自私,宁愿眼睁睁看着你爸死掉吗?”
“晚上袭击我的两个人在公安局已经交代,他们盯我好一阵子,一直在找机会下手,我又没得罪过人,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我没事,他们就会从我爸这里下手,逼着咱们家走到绝路...”
许芳声音尖锐,目带凶意打断她,“住口,说这些做什么,你知道都是因为你,只要你交出通知书,一切就好了。”
“是,只要我交出去,一切就好了。”季玲那句‘那我的人生呢’已经不想问出口。
是啊,她不交出去,她自己都觉得自私。
她还一直在执着的,无非是身体里原主留下的意念,还想验证那点可怜的母爱她拥有。
心里的酸涩不是季玲的,是原主的,心脏被紧紧捏在一起的痛,窒息般的想冲破一切。
一吸一呼间,所有的感觉骤然退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东西悄无声息的散去。
季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出病房的,手指触到脸上,才发现自己哭了。
不,这是原主留下最后的泪吧。
“丫头,一个人在这落泪呢?”和蔼的声音拉回季玲的思绪。
她微微侧头,看到朱奶奶被朱要武扶着,不知站在一旁多久。
她忙起身,扶过朱奶奶另一边,“朱奶奶,您怎么来了?”
“总躺着躺不住。”朱老太太在椅子上慢慢坐下,扭头催促孙子,“去给我倒杯热水。”
朱要武噢了一声,转身时还往季玲脸上扫一眼,才离开。
“刚刚过来,就看你在哭,是因为你爸爸的事在哭吗?”朱老太太细声慢语,声音温和,让人很容易生出亲近之感。
季玲嗯了一声,“医生说了,去首都那边做手术就可以了。”
“能治就好。”朱老太太笑盈盈的打量着她,又从病号服的兜里掏出手绢递过去,“快擦擦泪,女孩子眼泪金贵,可不能随意掉出来。”
季玲尴尬的接过手绢道了谢,背过身子擦擦脸,回过身来,“朱奶奶,等我洗了再还给你。”
“不着急。”朱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是越看越喜欢啊,也越心疼。
其实她撒了谎,她让孙子扶她去季父住的病房,在病房外听到母女俩对话,怕小姑娘尴尬才躲开,后来看小姑娘一个人跑到这,才尾随过来。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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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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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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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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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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