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说,“不要说对不起,其实姬姑娘你说得对,我有我的苦,你有你的立场和坚守,怪只怪狄曼姝命太好,是你养父母的亲生女儿,你必须保护你的父母,就只能让她狄曼姝逃脱厄运……”
她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我也希望姬姑娘你有通天之能,让我能重新投胎回到我的父母身边,他们很爱我,一年前迫于皇命逼死了我,他们至今还活在愧疚里,怕是永世也不得解脱……”
“我是他们的女儿,我怎么忍心看他们一直活在愧疚里呢?”
姬凤昭看着谢婉婉的背影。
那种心酸和心疼,席卷了她整个心脏。
她多么希望她是个神仙,能让谢婉婉和谢大人一家人从痛苦里解脱,重获幸福和快乐。
……
姬凤昭离开采花贼的藏匿之所后,没有回将军府。
她来到了姬家。
她想看看,等会儿大哥来见狄曼姝时,狄曼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靠在狄曼姝房间外面的墙上等了一刻钟,狄破军终于来了。
狄破军站在院子外面,丫鬟通报过后,狄曼姝很快穿戴整齐,又紧张又高兴地走到院子外见狄破军。
“哥,你怎么来了?是想我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拢着披风,紧张望着狄破军。
狄破军平静地凝视着她,说,“家里一切都好,没事儿,我是刚刚去办了一件事,放心不下你,便来看看你。”
狄曼姝听到这话,满脸都是笑。
她伸手揪着狄破军的袖子,开心地撒娇,“哥哥果然是想我了,大半夜的还来看我,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哥哥呢!有哥哥宠的姝儿,真的好幸福啊!”
狄破军温柔看着这个可爱的妹妹。
他装作不经意地说,“你想知道哥哥刚刚去办了什么事吗?”
狄曼姝眨巴着的眼睛望着他,“什么事呀?可以告诉姝儿的吗?”
狄破军点头。
他凝视着狄曼姝的眼睛,缓缓说,“我刚刚去抓了个采花贼移送官府,你应该不陌生,就是害死了谢婉婉那个采花贼——”
狄曼姝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她瞳孔微微放大,手指无意识掐紧掌心。
采花贼!
哥哥竟然抓住了那个害死谢婉婉的采花贼!
还有!
哥哥抓住了这人,为什么要专程跑来姬家告诉她一声?
哥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不是……姬凤昭跟哥哥说了什么?
还是说,那个采花贼已经招了,他是不是说了他从未玷污过谢婉婉,这件事是有人在借他的名头害谢婉婉?
狄曼姝自己做贼心虚,明明狄破军只是说了一句简单的话,她自己开始六神无主了。
她揪紧掌心的帕子,强作镇定地望着狄破军,小心翼翼试探道,“哥哥抓到了采花贼,为什么要专程过来跟我说啊?我一个深闺小姑娘,我又不认识那个采花贼……”
狄破军一直盯着妹妹,自然将妹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他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他的眼睛告诉他,妹妹在慌张。
妹妹在心虚。
看来他猜得果然没有错,一年前谢婉婉被采花贼玷污之事,恐怕大有文章……
狄破军压下满心的复杂,伸手轻轻抚了抚狄曼姝的发丝。
他说,“姝儿,当初谢婉婉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你,你没有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你成为了三皇子正妃的唯一人选……你告诉哥哥,谢婉婉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狄曼姝心里更慌了!
她惊慌失措地望着狄破军,拼命摇头,“没有!这件事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呢?谢婉婉是被采花贼盯上的,采花贼又不听我使唤,这事儿怎么会跟我有关系?”
狄破军眼眸沉沉,“是吗?可是为什么哥哥听人说,谢婉婉出事那天一直在喊冤,她求皇家准许她入宫接受检查,她说,她还是处子之身,并未被采花贼玷污——”
狄曼姝睫毛轻颤,强自镇定道,“哥哥说的,我也听说过,我也纳闷,难道谢婉婉真的是被冤枉的吗?那采花贼为何要故意冤枉她呢?”
狄破军见狄曼姝直到现在还在矢口否认这件事,不由叹息一声。
他说,“罢了,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不用再试探了,采花贼已经被抓住,等他过了堂,受了刑,咱们就能知道谢婉婉到底是不是清白的。若采花贼不认他玷污过谢婉婉,那么恐怕不止我,到时候全京城都会怀疑你才是幕后黑手,因为谢婉婉的死,只有你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拍了拍狄曼姝的肩,“姝儿你好自为之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任何人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就算能瞒得过一时,可它瞒不过一世,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天。”
顿了顿,他又说,“原本你要是立刻将真相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你堵住采花贼的嘴,可是你什么都不肯说,那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说完,狄破军转身准备离开。
狄曼姝看着狄破军的背影,紧紧撕扯着帕子,满眼的挣扎。
她要不要告诉哥哥呢?
告诉了哥哥,哥哥真的能帮她堵住采花贼的口,让这件事被掩埋吗?
她挪动着脚步,想要去追哥哥。
可是刚挪了一寸,她忽然停下了。
她眼中迷茫尽去,变得无比坚定。
不。
哥哥是在故意诈她。
哥哥是将军父亲教养出来的孩子,从小到大最是刚毅正直,她的哥哥绝对不会为她徇私枉法!
哥哥刚刚说那句话,只是在哄她上当,哄她说出真相!
她的哥哥知道了真相,只会将这事儿禀告将军爹爹,然后,他们父子俩会将她一同押到谢家门口跪着请罪,让她承担她造下的孽!
哥哥提醒了她,她的确应该找一个人来帮她堵采花贼的嘴,可是,这个帮忙的人绝对不能是哥哥。
想到这儿,狄曼姝重新变得镇定。
她看着狄破军的背影,故作委屈。
“哥,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你为什么非要认定是我害了谢婉婉呢?我没有害过谢婉婉,我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妹妹,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我又怎么会去害人呢?”
“……”
狄破军脚步微顿。
他回头看了一眼夜色里的狄曼姝,轻声叹息。
看来妹妹是看穿他的心思了。
妹妹知道,他不会帮忙堵采花贼的嘴,所以不肯找他帮忙……
不过也没关系。
他今晚来提前跟妹妹说了一声,妹妹就算不找他帮忙,也必定会找其他人去堵采花贼的嘴,甚至杀人灭口。
他只要好好盯着采花贼周围的人,就一定能抓住妹妹害人的证据。
虽然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可是,亲情也不能让他泯灭了良心,做个与妹妹同流合污之人。
……
狄破军离开后,狄曼姝揪着帕子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房间里。
坐在桌边沉吟一会儿后,她跟丫鬟说,“去找朱公子,就说,我有生死攸关的事求他帮忙,请他立刻前来相见。”
丫鬟点头,很快就从后门离开了。
房间外面。
姬凤昭抱着胳膊望着天上的明月,薄唇微勾。
去找朱元锦了啊,这家伙果然是个冤大头……
狄曼姝不敢找狄破军这个哥哥,怕哥哥铁面无私把她送去衙门。
也不敢找三皇子这个情郎,怕影响了她在三皇子心目中纯洁善良的形象。
所以,就只有找朱元锦了。
朱元锦跟她青梅竹马,对她情深不改,正是帮她干这种杀人灭口之事的好帮手。
也不知道朱元锦那家伙,会不会失心疯,真的去帮狄曼姝干这种事。
姬凤昭一心想看好戏,便没有离开。
她继续躲在房间外面,等着朱元锦来。
两刻钟后,朱元锦匆匆来了。
狄曼姝在院子门口等到了他,一见到他,立刻跪下来哀求,“元锦哥哥,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姝儿——”
一身便服的朱元锦正要跨进门,猝不及防被狄曼姝跪下来求,他吓得都站在院子外面不敢进来了。
他后退两步,表情凝重地望着狄曼姝。
他复杂地说,“狄姑娘,你要我去做的事,不会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吧?”
狄曼姝见到他这样,微微一愣。
在她设想里,元锦哥哥应该会立刻进来心疼地扶着她胳膊让她起来,而不是站在外面警惕防备地盯着她。
她咬牙忍住了这种落差带来的难受,然后摇头说,“元锦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如果是要掉脑袋的事,姝儿绝对不会找你的,姝儿也不想让你送命的——”
朱元锦警惕怀疑地盯着狄曼姝,“当真?那你跪下来做什么?不要我去送命,值得你跪下来求我?”
狄曼姝咬牙再次吸了一口气。
她总觉得元锦哥哥好像变了!
难道又是因为姬凤昭么?
努力压下这种怀疑,狄曼姝抬头望着朱元锦,轻声说,“这件事关系到我的生死,可是元锦哥哥若是肯施以援手,那对你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朱元锦觉得自己一直站着,看着姝儿跪他,这有点不太好,于是他蹲下来与狄曼姝遥遥相望。
他保持在了绝对安全的距离以后,才问狄曼姝,“什么事?”
狄曼姝低声说,“我想元锦哥哥帮我去府衙大牢找一个人……”
朱元锦问,“找谁?”
狄曼姝又说,“是今晚才押送进去的一个罪犯,他是臭名昭彰的采花贼,我想元锦哥哥去帮我杀了他……”
朱元锦微眯着眼盯着狄曼姝,“为什么要让我杀了他?一个采花贼跟你一个深闺中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恩怨?你……你是不是以前跟他有过什么来往?”
狄曼姝心里暗叹一声。
元锦哥哥这么警惕,恐怕很快就会猜测到谢婉婉身上……
看来她只能用自污的方式欺骗元锦哥哥帮她了……
狄曼姝低着头,用帕子擦拭着眼睛,娇弱哭泣道,“元锦哥哥,你知道那个逍遥法外好几年的采花贼为什么会在今晚被抓住吗?因为……因为……”Χiυmъ.cοΜ
她泪汪汪一脸绝望地望着朱元锦,“因为,他今晚来找我了……”
朱元锦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狄曼姝。
狄曼姝继续哭泣道,“虽然我比那些被他残害的姑娘幸运,他刚来我房里就被我武功卓绝的爹爹发现了,并且跟哥哥一起将他擒拿送到了官府,可是……可是明日一开堂审理他,他一招认被他伤害的女子有哪些,就必定会把我的姓名说出来……尽管我还没有被他伤害,可是我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以后,世人就不会再相信我的清白了……”
她绝望地望着朱元锦,“元锦哥哥,我若是成了世人眼中不清白的姑娘,我还怎么入皇家做皇子妃?我还怎么嫁给三皇子啊?”
朱元锦一脸呆愣。
他没想到今晚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采花贼,竟然来找姝儿了……
狄曼姝见朱元锦震动到了,趁热打铁,立刻给朱元锦磕头。
“元锦哥哥,求你救救我,你要是不救我,我的下场恐怕就只能跟谢婉婉一样了……”
她泪汪汪望着朱元锦,“你瞧,我如今跟她的处境多么相似啊?她当时也是皇家炙手可热的皇子妃人选,她也口口声声喊着她是清白的,她不承认她被采花贼玷污过,可最后她不还是被皇家赐死了吗?我如今也是一样啊,我自己知道我的清白,可旁人谁会信呢?只要采花贼在公堂之上说出了他今晚来找过我,我就只有被皇家赐死一个下场了,元锦哥哥……”
朱元锦神色微动。
他想起了谢婉婉。
那个美丽的姑娘死得很委屈,他不希望姝儿落到一样的下场。
朱元锦的心开始动摇,可是,他又不想为了姝儿去杀人灭口。
他身为长平侯府的公子,他不是江湖草莽,他做不出来这种灭口的事。
正犹豫间,他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直直盯着狄曼姝,质疑道,“不对啊,姝儿,既然那采花贼是你父亲抓到的,那你父亲为什么不杀了他灭口,反而要将他送到官府去?”
他怀疑地问狄曼姝,“你父亲抓到他的时候正是人不知鬼不觉的灭口好时机,你们不杀,热热闹闹把他送到官府去了,然后让我来冒险闯入官府大牢替你灭口,这说不通吧?拿我当傻子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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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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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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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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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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