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亦是双目含泪,声音颤抖:“宛晴,真的是你?”
宛晴与前太子妃差不多岁数,曾也嫁过人,但因为丈夫早逝,她也没生下孩子,便又回到前太子妃身边,当了个管事姑姑,这一当,便是十多年。
宛晴伏地,带着哭腔:“太子殿下!”
“我已是庶人,别再叫我太子了。”废太子摇头,顿了顿,迟疑地开口,“他们说,当年莹莹还给我生了一个孩子,是真的吗?”
宛娘捂着嘴点头:“他……就在外面。”
废太子悲痛不已:“莹莹……是为了给我生孩子才……”
宛娘垂首,泣不成声。
“您走之后,太子妃日日以泪洗面,思虑过重……生下孩子后,她便察觉自己时日无多,于是托我带走孩子,将他抚养成人。”ωωω.χΙυΜЬ.Cǒm
废太子听完,以袖掩面。
还在京城的时候,许澄宁就听说前太子夫妇伉俪情深,成亲多年两无猜疑,废太子除太子妃外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久闻不如见面,看废太子隐忍哭泣的样子,便知传闻非虚。
莫说帝王家,世间有多少夫妻感情能延续二十多年心意未改啊。
有情人终被拆散,秦弗说得没错,若是这一对能出身在普通人家,才是一生之幸吧。
许澄宁心中感慨,又开始想念秦弗了。
废太子哭了一会儿慢慢止住泪,问:“他呢?他在哪?”
宛娘道:“他在门外。”
废太子激动地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转身看向许澄宁。
许澄宁问道:“您要跟他说实话吗?”
他低下头,双手相握扭了许久:“我自己是不愿意他步我后尘,再卷入权力的纷争之中,就是不知他会怎么想。”
他更害怕的是,孩子会不会不认他?毕竟他没有养过一天,没有尽过一点为人父该尽的责任,孩子见到他,会不会恨,会不会排斥他?
宛娘道:“从他小时,我便教他知足常乐,当个小老百姓就好,送他来读书,也只为让他明理,并没有要他考功名入官场的意思。他也一直都听话,应该会懂我们的苦心。”
废太子衷心对宛娘道:“这些年,辛苦你教养他了。”
“太……您言重了,从小夫人便待我情同姐妹,对我恩重如山,我这么做是应该的。”
许澄宁思考了片刻,还是摇头:“现下你们不宜相认。皇权更迭已经波及了您,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找到这儿来,局势没有定前,不能再将他也卷入。”
废太子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垂眸叹息:“就依你的吧。”
门重新打开,宛娘喊了周宇进来。
周宇迈进门,还一派天真无邪。
“娘,先生,你们找我?”
他注意到了屋中的男子,好奇地看了两眼。
废太子怔怔地站了起来。
“宇儿……”
许澄宁眼睛在他们俩之间飘移了几个来回。
废太子瘦脱了相,而周宇正值阳光年少,脸蛋略微憨圆,所以乍一看两人并不相像。
但是废太子却再次落泪。
周宇的眼睛,跟他的妻子周氏年轻的时候一样!
周宇看他哭,吓了一跳,半躲在宛娘身后。
“娘,这人是……”
许澄宁笑道:“周宇来,这是书院新来的教书先生,以后还会常见到,今日正好你来,就顺便拜见一下。”
周宇闻言,听话地行了个礼:“周宇拜见先生,先生您……”
废太子凝视着他,好半天,扯出一个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的笑来。
“好巧……我,我也姓周。”
他说话讷讷的,周宇不大会跟这个年纪性情的人打交道,有些尴尬地说了句:“好巧。好巧……”
然后转头又问许澄宁:“先生,您今天找我来有……啊呀!先生,您的脚!”
周宇凑过来看,许澄宁道:“先生还好。今天让你陪你娘来,也没多大事,已经跟你娘说过了……”
她瞥眼看见废太子盯着周宇神色焦灼起来,话头一转,又道;“不过,先生的脚伤了,这些天上不了课,让周先生顶上,你来跟周先生讲讲你们课都上了些什么。”
“噢!这样!”
周宇痛快地答应,父子俩便往隔间去说话了。
宛娘抹着泪,对许澄宁道谢:“许先生,真的要多谢你!”
许澄宁摇头:“事关天下,每个人都有责任,周宇生父之事,我也只是顺手而为。”
宛娘低着头,又问:“许先生,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知道太子之事?又知道那令牌的事。”
“我啊,”许澄宁微微一笑,“我曾是两榜进士,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事,离开了京城。”
宛娘诧异地看了许澄宁两眼,又重新垂眸:“许先生的年纪,不像是拿过进士。”
许澄宁笑道:“这是真的,我也用不着骗你。”
宛娘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转而又问:“敢问许先生,您如果真是普通人,为何会插手太子的事呢?”
许澄宁听到这个问题,低头浅笑了一下,道:“我有重要的人在那个局中,我不能让他输,我也不能让天下落入无道之人手中。”
“原是如此。”
宛娘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物,双手呈上。
“那么,这个东西,还是交给许先生吧。”
许澄宁目光落在她手上,上面正是那半面紫金狼牙令!
宛娘道:“宇哥儿虽是皇室血脉,但已经身为庶人,终究见不得光。当初,我也曾为他尊贵的身份不能得而感到可惜,几次犹豫都下不了毁掉这物件的决心,就这么留了下来。现在他们父子团聚,宇哥儿命中的缺憾终是完整了一半,余生,我只想他平平安安。这物件,还是留在对天下有用的人手中吧。”
许澄宁微怔,慢慢伸出了手,接过了那东西,只见宛娘又马上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
宛娘摇头,把头贴在地上。
“许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为谁做事,我只求你,以后替宇哥儿美言几句,让宇哥儿不用再东躲西藏,带着负担度日。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求许先生答应我!”
许澄宁将她扶起,道:“我答应你。你放心,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们父子俩可以坦坦荡荡相认,坦坦荡荡活于人世。”
宛娘泣泪:“多谢许先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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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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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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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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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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