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平县真如许澄宁所说,客商越发多了起来。大部分是为了醉墨而来,还有小部分悄悄地打听,是为她而来。
通往安丰国的商路,她叫方翟等人不可声张,只能当成秘路私下口口相传。方翟他们此趟收获足以令人眼红,有了第一批商人,便有第二批、第三批。
但去之前,必须得从她这要到通行凭证,由她修书盖印,凭这份文书他们才可通行草原部落,并能被妥善接待,安置食宿,再无需忍着饥渴,冒生命危险去做买卖。
“给,妥善保存,归家后也记得三缄其口。”
许澄宁把盖了封泥的信筒递交出去,商人接过,笑呵呵应承。
“应该的,应该的,赚钱的路子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边说边把信筒揣在袖子里,道过谢出去了。
韩清悦端着茶壶和茶碗进来,道:“这是这个月第六拨人了。”
“是啊。”
因为客商越来越多,现在县民们在自发筹建一家大客栈,地方都划好了。
许澄宁打开手边的匣子,略数了数里面的银钱,然后招来一名护卫,把匣子递给了他。
“劳烦你去一趟铁马关,把这些交给守将季连城。”
护卫话不多,拿了就走。
“季连城就是你之前找的帮手?”韩清悦问道。
“嗯,从商人手里收取的行路金是答应给他的报酬。”
“那……他会允许客商直接进出关门?”
“哪能呢,还是走小路,只是他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罢了。”以后就算要追究,也不关季连城的事,顶多治个监管不力而已,牺牲这些就能换取源源不断的军饷,她可真是季连城命里的财神。
“先生!”
这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是谁。
利秋秋嘿嘿跑进来,高大的身形,容长的脸,看起来颇成熟,谁能想到这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呢。
许澄宁冲她笑道:“怎么啦?”
“先生,你什么时候来上课啊?”利秋秋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离开后,一直是韩清元在给学生们上课,偶尔韩清悦顶一顶,她回来后,因为有了事要做,主要课还是韩清元在上,她间或去上几堂课。
许澄宁淡笑:“怎么啦?韩先生讲得不好吗?”
“没你好,”利秋秋噘嘴,“他讲课没许先生有趣,他都不讲故事……而且刚刚在课上,我只是剔了个牙,他就说教我。”
许澄宁和韩清悦听了都笑。
“六哥也真是的,怎么能当众说女孩子呢,回头我说说他去。”
“好!”
利秋秋听得开心地跑到韩清悦身边夸她好,扯着她的手摇来摇去。
“清悦姐最好了!你一定要好好说他,他一会儿说我剔牙,一会儿说我字丑,不许我打哈欠,不许我说粗话,我踩湿了鞋袜脱掉他都不许,他真的好烦啊!”
许澄宁笑道:“你啊,为师再教你一句,忠言逆耳利于行,韩先生有些话还是对的,该听的嘛。”
“比如呢?”
“比如,字丑啊。”许澄宁拖长了尾音。
利秋秋哀嚎着扑过来:“先生,不是说好了,会认字会写字不就行吗?先生你是嫌我了吗?”
利秋秋的功课学得一般,这么久她也仅停留在会说官话上,字因为被许澄宁督促过,该认的认得差不多,就是写字不好看。
不过她武艺实在不错,一手棍法耍得虎虎生威,韩清元看了都要绕道走。
许澄宁哈哈笑,道:“不嫌你,不嫌你,但是你自己要争气啊。”
“我不嘛……”
“先生不好了!”
有两个学生跑了进来,一个是乔公的孙子乔为,还有一个是周宇。
“先生,小志和东来在小北巷跟娼妇吵起来了!还动手了!”
“啥玩意儿!”
小志是利秋秋的弟弟。
她一下子腾起来,气势十足,嘴里骂了几句粗话,就要往外跑。
“等等!”许澄宁叫住她,“一起去!”
韩清悦也跟了过去。
小北巷如今也是大变样,旁边颇热闹地涌现出店面与宅子,门面还有门前的道路都被翻新过,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充满了烟火气。可这么一比较下来,那间没有任何变动的小屋就更加沉寂破落了。
之前有几个娘子曾学了县里的妇人去给修路的人送浆食,受到了无数排挤与奚落,之后县里再有什么行动,她们都龟缩在屋里没出门。琇書網
县民已经有越来越多赚钱的门路了,而她们依然只能靠着一点针线手艺和自己的身体继续维持着生计。
整个宝平县都在往前走,唯独落下了她们。
许澄宁到的时候,看见小志和东来正叉着腰,和松娘吵架,松娘身后是燕娘,她柔柔弱弱地护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小男孩满脸倔强,小女孩则满脸通红挂着泪痕。
利秋秋脾气爆,见状立刻冲上去,指着松娘大骂:“臭婊子!敢骂我弟弟你是吃了老虎胆了!你爹娘要知道你大了是干这些个勾当的,肯定后悔当年没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利小志和东来有武力彪悍的姐姐撑腰,顿时神气起来,骂得更欢实,一句比一句难听。
而松娘也不愧是柳巷出来的,面对满耳朵的辱骂,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颇有大将之风,嗓门尖尖,骂起人来也不甘示弱,像一场松缓持续、渗进泥土的雨水,比空有大嗓门的利秋秋有气势得多。
利秋秋眼见骂不过,就要坏脾气地举起手来。
“住手!”
许澄宁喝住了她,走过来道:“不是教过你,要先问清楚缘由,再定是非吗?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
利秋秋低头小声咕哝:“跟娼妓还有什么说的?肯定她们不对。”
许澄宁问利小志道:“怎么回事?”
利小志挺起了胸膛,指着松娘道:“她骂我们,还打我!”
松娘不屑地切了一声:“怎么不说我为什么骂你?我们狗娃和妹妹好端端地走路,这两个小兔崽子骂他们野种,狗娃讨个道歉有什么不对?”
听到“野种”这个词,许澄宁心里猛地一痛,瞟向利小志:“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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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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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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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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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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