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弗搂紧她,低头将唇贴在她的发顶,无声眷恋。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停下,车外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韩策肺都要咳出来。
“殿下,久仰大名,有幸得见,在下有事相告,可否请殿下出来一叙?”
旖旎的气氛被一下子打破,秦弗抬起眼,瞟了一眼车帘,然后垂眸对许澄宁道:“我出去一会儿。”
许澄宁还没反应过来,点点头:“嗯。”
秦弗把她扶好,自己撩袍下了车,举目对上韩策欲言又止的脸。
韩策心情复杂。
寿王世子突然出现,还跟宁儿钻了同一个马车,这什么意思他又怎会不懂?
这是宁儿为自己相中的未来吗?
他不放心。
虽然把韩清元带过来有韩家强行凑对的意思在里面,但这是宁儿最稳妥的归宿。她若嫁与了韩清元,将来无论夫妻俩感情好与不好,都不会影响到她一生顺遂,她背后永远都有韩家给她撑腰给她托底,绝不会有嫁人以后受欺负的事存在。
而皇家的未来则是最难以预料的啊!
他如何能任由宁儿掺和进那种地方?
可偏偏许澄宁长到这么大全是靠的自己,他们空有长辈之名,却没有多少能干涉她的资格。
“殿下。”
韩策把秦弗请到僻静之处,然后郑重敛袖对他作拜。
“殿下,宁儿这一生孤苦,望您体恤!”
他弯下脊梁,字字恳切,求的不过是结束表侄女动辄生死一瞬的苦海生涯。
秦弗看着他,肃然道:“韩先生,我比你早认识她,比你更懂她,我知道她需要什么。我既认定了她,就会给她最好的一切。”
韩策倏然抬头:“殿下!荣华富贵并不是一切,有些伤害只要身在其位便无可避免,她已经错过了安稳幸福的闺阁生活,我们不愿她在姻缘上有任何差错了!殿下见谅,您虽真心,可您能保证一直真心下去吗?能保证她不受您身边任何人的欺负吗?我们,不敢冒险!”
心中似有密密麻麻的针刺,秦弗嗓子眼微堵。
韩家,韩家当然会对她好,会给予她来自亲人的无穷爱护,让她远离纷争,一生无忧。
可谁说,他就给不了她呢?谁说,天家就一定无情无义呢?
“我秦弗此生,只会有她。在不能保证她安稳幸福之前,我不会将她拉扯进更深的漩涡。
“我知道你们韩家的意图,也理解你们为她的好心与顾虑。但韩家给得了她的,孤能给;韩家给不了她的,孤也能给。或许她曾甘于当一个普通的姑娘,但那个时候韩家谢家都不在;现在她早就赌上了尊严,是进是退是荣是辱,谁都不能替她做决定。
“她与孤在一起,是我们共同的约定,这条路,我们相互依伴。仅凭你一句‘为她好’的片面之言,孤不可能不经商讨就摒弃前言,弃她离去。”
韩策紧紧抿住了嘴,秦弗接着道:“空口的承诺太苍白,但看日后。若孤做不到,或者在这场争夺中早早殒命,我会留给她一半的家底势力,将来不论她愿不愿意接受你们的照庇,都会保她一生安然无恙。”
韩策劝说无果,唉声叹气,满腹心事地走了回去。
几天后,终于抵达宝平县。
天坑的隘口,筑起了两扇厚重高大的城门,大路又宽又阔,人流来往穿梭,马子、驴子驮着货物拉着车,进进出出。
进城门之后,人更多了,一改从前冷冷清清的样子。
到了县城才发现,县城扩大了一大圈,街道被修整过,焕然一新,两边多了药铺、粮店、布匹行、客栈、酒馆等等店铺,县民们来往穿梭,一个个忙忙碌碌,脸上却洋溢着喜悦的朝气。
许澄宁下车的时候,几乎认不出了,这还是原来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小山城吗?
城中洋溢着一种浓郁的木浆味儿,许澄宁知道,在县城的某一处,有一座造纸造得热火朝天的纸坊,造出的每一张纸,都是宝平县百姓的口粮。
“许先生!你回来了!”
有辛勤劳作的县民偶然抬头,看见了她,惊喜喊道,顿时惊起一个个埋头苦干的人。
“啊!许先生回来了!”
“许先生可算回来了!我家孩子可想你想疯了!”
“我们也想许先生呢!”有人热情地跑过来,“许先生,多亏了你啊,又是修路又是建纸坊,原先我们还不懂为什么,现在我们都赚钱了,县里有米有面有钱银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过冬没粮了!”
“没粮了也不要紧啊,咱有路还有马车了!再远也能给买回来!许先生,真要多谢你,现在有个头疼脑热的,可算有地方求医了!”
“是啊,许先生,晚上来我家吃饭啊!”
“不行,来我家,你做饭不好吃!”
“去!我来……”
许澄宁被他们热热闹闹的叽喳声淹没,哭笑不得,但也由衷感到高兴。
“多谢父老乡亲们,离家多时,见到大家很是高兴,我先回家看看家人,然后再来与你们说话。”m.χIùmЬ.CǒM
众人笑眯眯的:“应该的应该的,许先生快家去,也免了小彤星哭鼻子了!”
许澄宁辞别了街上热心的县民,跟秦弗、许灿星和韩策一起回去。
路过纸坊,她看见一道娇小的杏色身影在纸坊门口,在一包包地查验造好的纸品,并对几个年长她不知几许的男女指点下令。
许澄宁悄悄走过去,在她背后大叫一声:“李掌柜!”
“啊!”
李茹吓了一跳,转眼看到是她,又惊又喜。
“南哥哥!你回来了!”
她扑上来,刚刚还像个干练大娘子,转眼又变成了那个小女孩。
许澄宁与她抱在一起,哈哈地笑,纸坊的工人也跟着乐呵呵的。
“正要回家呢,刚好看到你在这。”许澄宁笑道,此处也不是叙旧之地,“一起回吗?”
“嗯!”
李茹高兴地点头,回身道:“这包这包还有这包,都还没验,且放一边,其他的都拿到库房。”
“好嘞!”
李茹高高兴兴地挽住许澄宁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那亲昵的模样,引秦弗几番侧目。
说来,她俩才是“夫妻”,他到现在还没有名分呢。
秦弗心口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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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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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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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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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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