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不对。
“这是要去哪儿?还不快把郡主抬回清荷院?”
下人道:“杜鹃姑娘,没有清荷院了,大夫人说,清荷院的规制应该是给真正的谢家小姐的,之后郡主就住别枝院了。”
杜鹃愕然:“凭什么!郡主在清荷院住了十年!别枝院?那是什么落魄地儿?”
“是,住十年也该住够了。大夫人说,以后就不住了,如果国公爷回来肯让郡主住回去,她再无二话。”
杜鹃还要再闹,谢琼絮又痛苦地哼哼起来,只好暂且忍下,治伤要紧。
文国公府没有落败的院子,别枝院只是小,没有其他院子精贵奢华,依然是精致的。
可大丫鬟就是半个小姐,住惯了清荷院那样的好地方,这个还不及清荷院四分之一大的院子如何入得了眼?
杜鹃委屈地抹泪,郡主醒来又该伤心了。
她等了半天,太医和医女都看完伤了,府里其他人竟一个也没来看过。
杜鹃派人去说了三遍,谢老国公派人来看过一眼,五公子来过后走了,王氏竟还没来。
杜鹃越想越不对。
大夫人不是最心软的人吗?她那么疼爱郡主,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子规道:“要不,我去看一眼?”
杜鹃咬牙:“不,你看着郡主,我自己去!”
她理了理衣衫,快步去了青柏院,用沾湿的帕子摁了摁眼角,做出哭过的样子,然后求见了王氏。
“大夫人,郡主不知哪里得罪了寿王世子,竟被他好一阵责打,足足五十大板,血流个不停,郡主现在都醒不来了,夫人,您快去看看郡主吧!”
以往这个时候,王氏该焦急起身冲出去看孩子了。
可这会儿她像木头一样,转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杜鹃一眼,语气冷淡。
“伤了病了就找大夫,找我我又不会治病。”
杜鹃呆住了,结结巴巴:“可、可是郡主伤得很重啊!”
“那就找更好的大夫。”
杜鹃怀疑自己还在做梦,怎么今天一件件的事全都这么匪夷所思?一个个人都这么蛮不讲理?
她狠掐了自己一把,把自己都掐出了泪。
原来真的不是做梦!
她哭道:“大夫人,您不是最疼爱郡主的吗?您怎么会不去看她呢?”
王氏道:“我后悔了,还要跟你交代吗?”
杜鹃呆愣住,门外几个仆妇进来,一群家丁抬进了足足十几口大箱子。
“大夫人,东西都在这了。”
杜鹃眼尖地认出箱子里东西都是清荷院的,惊道:“大夫人,这不是郡主的东西吗?”
王氏没怎么理会她,摆手:“不是她的东西。清点无误后就收进库房里吧。”
“是!”
仆妇一摆手,家丁把箱子一口口全抬到了庭院准备清点。
杜鹃跪在地上哭道:“大夫人,这究竟怎么一回事?您不疼郡主了吗?”
王氏声音依然轻柔,却冷得无情。
“你既然关心你的主子,有空在此多言,不如赶紧回去照顾她。”
说完,她就让人把杜鹃推了出去。
杜鹃离开时还不停大喊:“大夫人,您真的不疼郡主了吗?大夫人,这不公平……”
她的声音渐渐消散远去,王氏垂下了眼睫。
以往是她错得离谱了,总以为以谢家的富贵,多养一个女儿也没有关系,所以她贪心不足,真女儿想要,假女儿也想要,自私地希望两人都在自己的膝下承欢,做一对和睦友善的姐妹。
可她却忘了,谢琼絮的存在本就是对亲生女儿的一种伤害,养孩子除了优渥的衣食住行,更要给予真情、关怀与理解,这样才是真正的对孩子好,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该把谢琼絮舍去的,而不是让她与真小姐平起平坐。www.xiumb.com
倘若……倘若他们最开始没有接错人,如今宁儿会不会像许秀春一样了?
王氏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真是亏欠了女儿太多。
“大夫人,曹家来人了,二夫人找您拿极品雪燕和上回那件净瓶,她要做回礼。”
曹家来文国公府做客一直很频繁,曹氏每次收了他们的礼都是自己留着,回礼却是找公中要,她中饱私囊多少至今无人知晓。
自己面软,又是出身清廉翰林之家,从没有贪墨一分一毫;而谢允伯手头宽绰,对钱财不甚在意,才一直纵容她到现在。
可现在她不想纵容了。
宁儿一走,谢允安就能上朝了,谢琼韫就病愈了,对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轻慢,连装都不愿装一下。
王氏道:“告诉曹氏,极品雪燕都让老夫人和她二房的人吃没了,让她自己翻翻她那儿还有没有剩的。马上过年,那件净瓶在给韩家的礼单里,给不了她。
“横竖曹家每次来都只私下见她,不曾来拜见于我,这礼,叫他们二房自己出了罢!”
这么多年,她为自己的出身自卑,为了更配得上国公夫人的位置,她苦心经营好名声,贤良持家,处处忍让,恨不得做得面面俱到,想要让人指摘不了。
原来竟是本末倒置了。
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她还在期盼宁儿有回来的一日,不能留给她一个乌烟瘴气的家。
王氏暗下决心之后,果真直到谢琼絮醒来,都一次没去看过她。
谢琼絮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家具摆设,恍恍惚惚地,竟以为自己在做梦。
“郡主!”
杜鹃顾不上她身子虚弱,哭哭啼啼地把这些天遇到的种种不公不忿之事说了出来。
谢琼絮实难相信王氏竟会这样对自己。
“你弄错了吧?母亲怎么会这样对我?”
“是真的!我去找她,大夫人还把我赶出来了!郡主,大夫人这是因为许澄宁迁怒您呢。”
“阮嬷嬷和冬嬷嬷呢?难道母亲就不怕她们去陛下跟前说?”
杜鹃哭道:“她们两个,被好生伺候着呢,住的院子比郡主您的还好,有人捧着,哪里管得上您的死活?”
说人人就到,阮嬷嬷突然冒出来:“郡主,圣上想下棋,着老奴送您进宫。”
杜鹃大惊:“郡主伤还没好啊!”
阮嬷嬷道:“陛下恩慈,特让御用太医给郡主看伤,别耽搁了,启程吧。”
说完就让人抬着谢琼絮走了。
谢琼絮知道此一去又要流血,而她身子实在不适,人又晕过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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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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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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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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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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