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和煦,带着江水的湿润吹进金陵城的上空,穿着轻盈淡雅的男男女女从街市上穿过,步履款款。
秦弗半躺在马车里,翻看许澄宁当年游历时写下的札记。
“金陵人白皙,女子娇柔明媚,男子面相柔和,气质淡雅,俊美甚……”
秦弗读到这里,掀开车窗的帘子扫了扫街市的人群,然后转头看向许澄宁。
许澄宁扒着车窗也往外看了几眼。
“不好看吗?”
秦弗懒懒道:“还行。”
“那在殿下眼里什么样才称得上好看?”
秦弗没说话,许澄宁不懂,他舌头坏了难道眼睛也坏了?
“我听说谢大小姐才貌双全,难道也入不了殿下的眼?”
“许澄宁,”秦弗语气里透着一丝威胁,“孤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许澄宁一噎,乖乖闭了嘴。
皇孙殿下驾到,府尹走遍本地世家大族,临时征用了金陵韩家的一座山水别院供秦弗下榻。
别院极大,背靠青翠碧绿的山林,河流巧妙地围着别院绕了半个圆蜿蜒而过。别院中主要建筑小巧别致,廊苑玲珑,飞檐彩绘,古雅宁静。与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假山静湖,相得益彰。
因为各个季节的花错落栽种,因此无论哪个时节来,这里都落英缤纷,烂漫至极。
比起巍峨华贵的王府,许澄宁更喜欢这座清新雅致的别院,树荫下躺着吹风,别提多惬意。
秦弗却没那个闲情逸致,一落脚金陵,他彻底忙了起来。贵为皇孙,莅临宝地,江南大族每天都有人来拜访与延邀。秦弗挑了个日子,把所有大族掌权之人集中到别院里,正式宣读了圣旨。
世家激动万分。
他们其中已经没几家有人在做官了,随着家族的凋零,声名威望也在一日日衰落,连当年贵为四大世家之一的金陵韩氏,都只剩旁支寥寥几人在京城苦苦支撑门楣。
现在,入仕为官的机会摆在面前,振兴家族有望,他们怎能不高兴?
秦弗看着一张张面孔慢慢显露出喜色,接着道:“朝廷空缺的官职有定额,需要诸位竞投,捐田多者得,这些田产将由官府清点分配给无田的耕农,朝廷会在所捐农田边上给诸位立功德碑,江南百姓会永远记住诸位的仁善与功德。”
率先站出来表态的是韩氏宗长韩芳永。
“皇上心怀天下,乃万民之福!我等其实早已有布施百姓之心,却苦于声势微薄,民不患寡而患不均,怕挑起了民之贪欲却无法平息。”
他一说话,所有人纷纷附和。
“是啊,如今有朝廷力持,定能迎刃而解了!”
“皇上英明啊!”
秦弗表示让诸位回去与族中商议,两天后正式竞投,各族掌权人俯首告退。
韩芳永与其子走在最后,轻声说着话。
“寿王世子,颇有孝武皇帝之风。”
“比孝武皇帝黠慧更甚,心机手段都使得精准。”
韩大老爷正说着,韩芳永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直直盯着前方。
韩大老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树荫下有一个清丽的少年,肌肤如雪,秀美如画。
他低着头,把别院里那只脾气并不好的黄猫抱在怀里揉来揉去,凶巴巴的猫被撸得没脾气,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不过令他们震惊的不是因为他漂亮,也不是因为那只坏脾气的猫,而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像,太像了!”韩芳永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述儿,你仔细看,他像不像你姑姑年轻的时候?”
韩大老爷斩钉截铁道:“像!跟姑姑的画像有五分相似,还有三分像允伯!”
“真的?!”韩芳永激动地向前走,“让我看清楚点!”
怀里的猫儿头一扭,许澄宁抬起头,发现离她五步之遥,有一老者一中年男子看着她,穿着与气质皆十分清贵儒雅,细看两人长得很像,应该是一对父子。
许澄宁把猫放下来,掸掸衣摆和袖子,郑重作揖。
“二位老爷,小生这厢有礼了。”
是个男孩儿?
父子俩对视一眼。
韩芳永微笑道:“小公子有礼。鄙人姓韩,不知小公子是哪里人氏?”
“原是韩老太爷和韩老爷,失敬!”许澄宁道,“在下乃长安府人氏,姓许,名澄宁。”
“许澄宁?你便是新科状元,许澄宁?!”
“老太爷谬赞。”
韩芳永与韩述又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韩芳永温和地邀请许澄宁一起走走,许澄宁住着人家的园子也不好不答应,便随了他们,由弯弯曲曲的鹅子石路面走下,分花拂柳的,遇到月洞门时,他们竟还要让她先过。
许澄宁受宠若惊,哪里敢造次。
“便是论辈分,小子也该敬让二位老爷,请。”
一提到辈分,韩氏父子俩眉目舒缓了许多,也不再坚持,先一步穿过了门。
许澄宁暗暗揣测,他们这般殷勤,难道是想从她这打听到可捐官的官职有哪些?
她心里想好应付之辞,便听韩芳永问道:“许郎君看着年纪尚幼,不知年岁几何?”www.xiumb.com
“小子十一月初便满十五。”
十一月初?
韩芳永跟儿子对视一眼。
只比允伯的亲女儿小了不到半月。
“可有兄弟姐妹啊?”
还不开门见山?
许澄宁只得继续回答:“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不对啊。
韩芳永又跟儿子交换了个眼神。
“家中高堂身子可还安康?”
“家慈安好,家父,早在七年前过世了。”
本以为他们要打听关于秦弗的什么事,没想到左问右问都是在问她家中的情况。
许澄宁觉得不太对,他们怎么好像是冲自己来的?
她心中狐疑,保留地答了几个问题,就被单右喊走了。
“爹,他说他生父早逝。”韩述猜测道,“会不会真的是允伯的孩子?”
“既像韩家人,又像谢家人,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他一定与允伯有关!”
“可没听说过允伯有别的孩子,难道允伯在外面……”
虽然不雅,但其实不好说,谢允伯是在外征战过的,一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人,多了个孩子,也说不定。
正好孩子出生的那一两年,他恰好在边关。
“可不对啊,这孩子有兄弟姐妹,允伯怎么样都犯不着招惹一个有夫之妇啊。”
“我们得问清楚,恐怕只有允伯才清楚是这么一回事。”
韩述心里的激动突然泛冷。
“这件事,会不会害了钰哥儿?”
谢容钰未来是要继承爵位,挑起国公府大梁的,万一许澄宁真是谢允伯的孩子,他们把这个同样出色的孩子送到谢家人面前,会不会让谢容钰的地位受到威胁?
韩芳永也想到了这一点,心里左右为难。
谢容钰是他最看重的外甥孙子,而这个孩子,像极了他最疼爱且红颜早逝的亲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牺牲谁他都舍不得。
“不管如何,我得去信问一问允伯。倘若真是他的孩子……”韩芳永一咬牙,斩钉截铁,“就接到我们韩家来!亲生骨肉得要,但绝不能害了钰哥儿。”
韩述提醒道:“这事还得缓缓,允伯如今奉命平南,贸然去信,怕被有心人截胡做文章,还是等他回京再说。”
“你说得对,在皇孙殿下面前,也万不可先露了端倪。”
韩芳永眼底涌现沧桑:“允伯这孩子,儿女缘太不好了,女儿漂落在外,现在又有个儿子漂落在外,等捐官的事定,你要亲自去一趟京城,好好看看这两个苦命的孩子,多予补偿。”
“儿子正有这个打算。琇儿那个孩子,我们至今还没见过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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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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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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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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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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