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澄宁露出几分不自在,脸也泛红,心虚的,却还是说:“我不知你这两年可有相中的儿郎,只是我想,你二叔二婶闹得那么大,也没见有人替你出头,想来是有也靠不住。你若愿意嫁我,我便带你走,总比你一个人无依无靠要好些。”
她顿了顿,又道:“若你不愿意,有别的去处,就算了,我会另想办法护着你。”
怎么说李二一家都是李茹在世上仅剩的亲眷,没有婚姻这层关系,她是带不走李茹的,只要李二夫妇想上告,许澄宁怎么都得把人还回来。
自小一块长大、耳鬓厮磨,处处护她,斯文俊秀如今又考了状元的小竹马,李茹怎么可能不喜欢?她立刻红了脸,因为年纪小,腼腆却并不如何矜持,拉着许澄宁的衣袖小声道:“我当然愿意,怎么会不愿意?”
许澄宁想到自己刚得罪透了的宁王,心觉不能让她什么都不知道:“跟着我,你也可能会有大祸患,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力护你周全。你还愿意吗?”
李茹红着脸倔强道:“我是个没有见识的,但爷爷常对我说,做人不能没有气节,今日你要不来,我也会一头撞死在薛家门前。因你来了,我才捡回一条命。我们本就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夫妻当然要同福贵共患难,怎可大难临头各自飞?”
许澄宁微微笑:“行,等李爷爷醒了,我就跟他提亲。”
李老爷子是第二天醒的,许澄宁跟李茹在床边守了一夜,看他醒了脸上便绽开了笑。
“李爷爷,还记得小子吗?”
李爷爷木木呆呆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里嗫嚅着,却没有说出话来。
“我是小南,”许澄宁笑道,“小时候您给过我馍馍的,还记得么?”
“南……哥儿……”李爷爷喃喃,眼睛直直盯着她。
“是南哥儿呀。”
许澄宁双手合握着老人家一只干枯的大手,李老爷子似乎清明了一些,皱巴巴的脸忽而笑开了,沙哑道:“南哥儿呀……状元郎……真是个好孩子……”
里正笑道:“李老先生,许郎君不但成了状元郎,还要求娶你家茹姐儿,你看,他还特地请府尹大人保媒来了!”
李老爷子双眼瞪大了:“什、什么?”m.χIùmЬ.CǒM
许澄宁道:“我想娶阿茹。”说着飞快瞟了李茹一眼,“阿茹也是愿意的。”
李茹红着脸,低头小小嗯了一声。
李老爷子愣了好一会儿,继而沙哑地哈哈两声,又咳嗽起来。许澄宁赶忙替他拍背递水。李老爷子缓过来,又笑了,紧紧拉着许澄宁的手,沙哑道:“你娶阿茹……好好……好好待她……”
许澄宁反手握住李老爷子的手,道:“李爷爷放心,阿茹嫁给我,以后不论去哪都会带上她,银钱都交给她,一个季度给她做两套衣服,一个月至少让她吃三顿肉馅儿的馄饨,谁欺负她我就打谁,再不让阿茹受苦受累,好不好?”
李老爷子笑开了花:“好,好,好……”
府尹道:“李老爷子,许郎君年纪虽小,却是极诚心的。不然也不会一考完就回来娶你的孙女。青梅配竹马,那是天作之合啊!您老如果同意这门亲事,我就做主定下来,这几日就完婚。可好?”
“好好好,”李老爷子满面红光,一边拉着宝贝孙女,一边拉着许澄宁,“好!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李茹低着头,脸颊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泛着泪光,嘴角却是压不住的笑意。
李老爷子看着乖巧的孙女,心里也是又欢喜又酸涩,便把她压在怀里,嘴里喊着“我的宝儿”,李茹随之眼泪簌簌而下。
因为要赶着回京,许澄宁跟李茹和李老爷子商量过后,决定一切从简,只简单摆几桌席面,李茹这边请了里正陈大夫和村里几个与她家要好的人,许澄宁这边则只请府尹、朱老爷、和从前在县学的老师,村里人一概不请。
两人年纪都太小,婚服成衣都没有合适的,现在赶制也来不及,于是干脆婚服都不穿,蒙个盖头了事。
李家已没了家底,许澄宁也自知给不了多少聘礼,反正家里都跑光了,索性把带来的四匹布全部给了李茹裁新衣。
婚礼简陋,但风光是实打实的,单是那四匹布就一匹赛一匹地好看,县城里都买不到。何况新郎跟神仙一样俊秀无双,完婚后就要带新娘去京都见大世面去了。
村里有姑娘的人家看得眼红,暗恨当年没有对许澄宁好一些,让李茹给捡了大便宜。
接连两天,村里的姑娘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有意无意地在许家和李家门口晃来晃去,媚眼瞎飞。她们没敢明目张胆找上门,倒有人先来了。
“李茹!你这个见了富贵就迷瞎眼的贱人!前儿还答应跟我好,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人许南要什么美人没有,能看得上你?呸!你就是个被玩完就丢掉的命!到时候成了破鞋,我看谁肯要你!”
许澄宁从窗边一望,呵,又是个熟人。这人名叫张虎,比她大几岁,是当年欺负她的孩子头,冤家路窄,他竟找上门来了。原来他就是那个招惹了阿茹却又让阿茹被他娘骂狐媚子的后生。
看李茹目露慌张怯懦,许澄宁拍拍她的肩:“别怕,我来。”然后出去了。
“骂够了吗?”
许澄宁昂着头,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乃今科进士,当今圣上亲口册封的状元郎,燕大儒高徒,顺王殿下伴读,若仕途顺遂,两年后我便是六品京官,十年后至少能官至五品;若仕途不顺,我也有一手丹青书画手艺,一幅画少说也卖得十两,足以让一家人衣食无忧。”
“而你呢?张家有几亩地?一年可能挣得二两?你能拿什么养家?论相貌、身份、本事,你哪一样比得过我?”
“你不是说过,阿茹这样的姑娘,只能是被人挑剩下的吗?”许澄宁露出一丝笑,“抱歉,你也是被挑剩下的。”
张虎被骂得面红耳赤,灰溜溜跑了。
婚礼照常进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李老爷子坐在高堂上,乐得脸都红了。
许澄宁跟李茹拜过堂,夜里并排躺在床上说体己话,第二天一起去服侍李老爷子。李老爷子被伺候了两天,含笑闭眼走了。
许澄宁陪李茹料理完李老爷子的后事,转到许大山的坟前拜了又拜,然后开始挖坟。
“南哥哥……”李茹愕然。
“我宁可我爹无家可归,也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伤心地。”
坟挖开了,里面只有一个瓦罐。
当年许大地怕官府真的来查,就一把火烧掉了许大山的尸体,她爹留存在世上的,只剩这点骨灰了。
许澄宁轻轻拂开瓦罐上的浮土,一滴泪就这么砸在上面。
“有我在,不会让爹爹当孤魂野鬼的。”
她喃喃道,忽而眉头一皱,抱着瓦罐埋头无声哭起来,单弱的肩膀轻轻颤抖。
李茹手足无措,恍然意识到,南哥哥他,也才十四岁啊。
鼻头一酸,抱着许澄宁也跟着哭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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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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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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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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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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