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业承好像没听到似的,翻过了一页账本,目不斜视:“人在哪?”
“浣花江里,水流得急,必死无疑。”
“死要见尸。”
“七爷放心等雨停了就派人去捞,那个假冒的,再让他蹦跶几日,小的不会让所有认识许澄宁的人见到他,绝不会有纰漏……”
“七爷!七爷!不好了七爷!”
一名男子一身湿漉漉地跑进来,跌跌撞撞趴跪在地上,抖着声音道:“汝、汝州铁矿出事了!”
郑业承把账本一摔,目似两道利箭:“你说什么?!”
“陈师傅那座窑炉混进了硝石,炸、炸了。陈师傅死了,那个精铁方子,也没有留下……”
郑业承起伏的脊背仿佛怒极的野兽,猛地砸过去一只镇纸。
“狗东西!我养你们有何用!”
他拍案而起,狠狠踹了那头破血流的人几脚,大步就朝门外走去。
铁矿是大事,他必须亲自跑一趟。
还没走到门口,二门外几里哇啦又有人在高呼:
“七爷,大事不好!车队在幽州遭山贼,绸缎保住了,可那件要给圣上的寿礼,被抢了!”琇書網
“七爷,扬州船行走水了!幸而救火及时,货物烧毁不多,但是烧坏了十条货船!”
郑业承闭了闭眼,胸口剧烈的起伏慢慢平缓下去。
刚刚他只是一时急怒,现在所有事情一起发生堆到眼前,他反而看清了真相,冷静下来想想,无非是想趁赌坊这边繁忙,恶心恶心他罢了。
他郑业承还不把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
“汝州那边我亲自去一趟,另两处,叫赵勇和四少爷去安排!何魏,你看好赌坊的事,出了一点差池……”
“我让你狗头不保!”
何魏汗如雨下,连连应声。
……
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一直到晚上,还在断断续续地往下掉。
李少威握着书卷,不时看看窗外的夜幕,半天没有翻动。
他这心神不宁的模样连心大的陆昌都察觉到了,在李少威面前晃了晃手,拍拍后背道:“你别担心啦,雨这么大,送信的耽搁了也说不定。”
李少威搬过来后,许澄宁每两天就让人递个纸条过来报平安,今天正是送信的日子,却比以往要晚了两个时辰。
李少威扯扯嘴角,刚要说好,陆家的掌柜在门口敲响了。
“少爷,许公子的信来啦!送信的小童说,怕弄湿了纸,这才晚了。”
陆昌笑嘻嘻地指指门口:“你看吧!”
说着拿过一看,笑嘻嘻地扬着纸笺道:“今天也是平安啦!”
李少威接过去看了一眼,字的确是许澄宁的字,脸上扯出个笑,点头道:“嗯,是平安。”
说完就转过身去,捏紧了拳头。
她出事了……
“少威兄,之后的日子,不论外面有什么传言你都不要信。若我身在外有事告知于你,口头传信,每三字取信一字,最后面我会加上‘劳君往墨香斋替我捎半刀次青纸’,一字不差;书面传信,晴天,我就在纸笺左下角画一枝山桃花,雨天,我就画一只黄梨。”
“若这两样都没有,定是有人冒名,你不要轻信,也切勿轻举妄动,等我安全定会设法传讯与你。倘若殿试前一日还没有我的消息,你便悄悄前往端王府或是寿王府,以我之名求见王爷。”
黄梨是长安府学里一只吃百家饭的流浪猫,许澄宁没事就喜欢在纸上随手涂鸦那只懒洋洋的猫儿,憨态可掬,那股子随性而熟练的神韵,李少威早就刻印在了心里。
今天该画黄梨了,送来的,却依旧是一枝山桃花,而且花蕊里,也没有“平安”二字。
李少威有一股冲动,想冲出去找她,可理智让他死死地抓住了桌沿。
那日她叮嘱自己的话犹在耳旁,她什么都算到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呢?
那,就再等等吧。
等她的黄梨。
四更天,城里一片黑沉沉的寂静,只偶尔有一两声打更的梆梆声。
铁牛打着个昏黄的灯笼,徒步走回家。
他是个泥瓦匠,白天给人砌砖盖瓦,晚上去窑里烧砖。不仅能赚两份工钱,烧的砖不也不愁销路。
这个时候回家,还能睡两个时辰。
他走了许久总算到了家,刚推开家门,脚下突然碰到一团湿漉漉的活物,铁牛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水鬼,手已经抓过了一把锹子刚要举起来,却听见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
“你叫铁牛,在平安赌坊下了状元注,一旦赌输你的屋子都要抵押家人全都要卖身为奴。”
水鬼抬起头,一字一句:
“我是今科会元许澄宁,赌坊要害我,你救我一命,我必考取状元,让你把钱都赢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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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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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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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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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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