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没有办理托运的背包交到父亲手里,宁伊快步上前。
“你上个厕所怎么那么慢,我要登机了。”
话落,耳侧的提示音又一次响起。
轻抚她的脸颊,他眼含眷恋,深深望着她:“走吧,送你进去。”
走到二人身侧,宁庄德拍拍女婿的肩。
“没事,就四年,叔叔陪你一起等。伊伊,走吧,我们送你进去。”
来到队伍不长的入口处,队伍末端,宁伊接过父亲手里的背包,又揉揉小毛头的脑袋,刚想出声,却被沈津言猛地拽进怀里。
“阿伊,我好想你。”红着眼眶,他埋在她的颈窝,低喃自语。
老父亲自觉走到一边,宁伊拍拍他的背:“傻瓜,我还没走呢。”
最后一次在她的白皙颈窝里蹭了蹭,沈津言压下不舍,松开怀里的人儿,随即掏出一直藏在口袋里的小盒,递到她面前。
“本来想等你回来再给你的,真的等不了,这是对戒,是在高考前,我用替别人设计程序的钱买的,不贵,三万八。”
“你...”
睁大眼睛,因为巨大惊喜而讶异的言语还来不及说完,却被沈津言接下来的动作堵住。他缓缓牵起她的指尖,把对戒戴在她的中指上。
“外面的诱惑那么多,要是有人不怕死敢来追你,你就把中指竖到他面前,然后告诉他,老娘有男人,少来沾边。”
被沈津言的话逗笑,宁伊轻笑了声,随即,一行热泪倏地从眼角落下。
“好,我再顺便给他一个背摔,然后再拍个视频发给你看。”
“可以,这个真可以,拍给我之后,我就连夜飞过去找你,给你一个爱的鼓励。”轻轻拭去她的泪,沈津言点点头,一本正经。
对戒的设计很精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绝对不止三万八。
指腹在对戒上缓缓轻抚,又牵起他的掌心看了看,宁伊拿出手机,对准两只对戒,她点开相机,按下快门。
下一秒,第一张对戒合照,便安安静静躺在相册里。
收起手机,走到父亲面前,宁伊把沈津言推到父亲身边。
“爸,我的男朋友,就交给你了。”
顿了顿,忽略掉沈津言越来越红的眼角,宁伊一头扎进老父亲的怀里,接连而来,是哽咽声音也从他的怀里出现。Χiυmъ.cοΜ
“爸,帮我保管四年,等我回来后,他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可要拿你是问的啊。”
松开老父亲,宁伊接过他手里的背包,沈津言的通红眼眶,让她再也不敢对视一眼,转身跟随走进入口的熙攘人群,她头也不回。
当她的瘦削背影快要消失在彻底模糊的眼前,沈津言突然大喊了声。
“宁伊!上飞机之后,摸摸你的口袋!”
脚步顿住,脊背一僵,宁伊扭过头。
在身后的熙攘人群中,她看到老父亲正在挥手,她看到沈阳阳在抹眼泪,她看到属于她的少年,被微风轻拂的碎发下。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还有他的浅浅梨涡。
倒映在瞳孔里的一切,都被她深深铭刻在记忆里。
被榔头狠狠垂下去的瞬间,她感受不到一丝痛感,相反的,是被炙热包裹住的温暖,在顷刻间贯穿全身。
伸出纤细手臂,任由散落在肩的黑色发梢被和风吹乱,任由左臂衣衫适时下滑,任由暗色痕迹暴露在空气里。
她用尽全身力气,像是与他用尽力气似要把她揉进身体般,她用力地挥手。
这一刻,她只想用力地,不顾一切地,与她的光,挥手道别。
...
头等舱内。
飞机已经平稳行驶在长空中。
从空姐手里接过毛毯,宁伊微笑道谢,拉开遮挡板,让窗外的大好阳光渗透进来,移开欣赏云层的视线,她垂下眼帘,打开沈津言趁拥抱时,塞进她口袋里的纸条。
展开纸条的刹那间,断了线的热泪,又一次潸然落下。
【宁伊,你的名字还是那么难写,写你名字时,更需要克制,或者是冷静。大概是因为笔尖一直在顿挫,又或许,顿挫的不是笔尖。】
苍劲有力的字体,足以又一次把她的心口,撩拨到天翻地覆。
无视掉过道旁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宁伊头靠椅背,看向窗外。
云端和天际融为一体,云涛翻涌,始终遥不可及的风景,此刻却近在咫尺,仿佛只需伸出指尖,就可触碰到没有痕迹的云层。
白色云海就像祁南的海,一望无际,无边无沿,席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在半空里争先恐后,和巨浪一样,扑打在机身的窗沿上。
远方的云层里。
似乎有一道光束在从天而降。
擦拭掉眼角的泪,对准窗外光束,宁伊伸出指尖。
婉转流光下,精巧对戒被温暖笼罩,温暖还给它的戒身留下一层金色微光,她痴痴盯着戒指,又轻轻挪动指尖,缓缓凑近唇畔。
最终,窗外的刺眼阳光,还是敌不过指尖里的对戒。
最后,对戒还是模糊了她的视线。
还有曾经的一切,还有手边的纸条,还有他附在她的耳侧,悄悄留下的最后一句。
“我的小靠山,我永远在这,等你回来。”
对戒才刚戴上不久,宁伊就习惯性开始用指腹摩挲,她无意识在指腹上留下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痕迹,收回遥望窗外流光的视线,她缓缓闭上眼。
闭上眼的世界,面前是昏暗无光的一片,又因为在万里高空之上,不仅仅是视力,连她的听觉,似乎也有些吃力。
就在她因为耳鸣闭上眼的瞬间,她的耳侧却突然出现另外一道声音,她听不清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却能听清,这似乎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甚至能感觉到,停留在脑海的声音,似乎比胸膛的熔岩还要滚烫,比他的视线还要灼热,她努力想要听清,她努力冲破围裹住听觉的铁壁。
或许是飞机颠簸的关系,又或许是指尖又一次触碰到对戒,在她正在努力挣扎的时候,她的耳侧又开始传来身旁乘客的声音。
指尖一颤,她没有睁眼,但她知道,她的听觉恢复了,就这么恢复了。
而一直停留在脑海里,比他的视线还要灼热的声音,她始终听不清的声音,在这一刻,她终于听清。
她像是在对自己说,更像是在对高空之下的沈津言说。
“沈津言,只要我们不放弃,我们的爱一定会永远继续下去。”
——
我曾奋不顾身跃进你的深渊,也曾在你的深渊下缱绻缠绵,触碰于你的世界时,我知道我很爱你,但我的人生,不能只爱你。
我的意思是,在祁南的潮起潮落与四季轮回,永远不会输给17岁。
——正文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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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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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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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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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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