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父亲他们为何离婚,父亲总是闭口不答。
这么多年,父亲一直没有再婚,想必也是对母亲念念不忘。否则也不会在那些寂寥深夜里,一墙之隔外的宁伊总是能时不常听见父亲的婉转叹息。
母亲这个称呼,在宁伊心里一直是一个矛盾又纠结的存在,每每听到周围的同学们谈论起他们的母亲对他们有多好时,她都无法共情。
她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爱,更不知母亲的爱到底是何种东西。
她的衣服是父亲买的,她的床品也是父亲买的,她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哪怕只是一个玩偶,都是父亲买的。
她的生活里,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母亲的身影。
小的时候,老小区楼下的游乐基地,她坐在跷跷板上,痴痴望着远处正在与母亲玩耍的孩童,孩童一个不小心被脚底的石子绊了一跤,他哭得很大声。
他的母亲满脸心疼地把他抱进怀里,柔声细语地安慰:“不痛不痛,是石子的不好,妈妈帮你打它哦。”
这位母亲说完,还真就抱着怀里的孩子蹲下身子,作势打了几下脚边的石头。看到她怀里的孩子破涕为笑,她也才笑着抱着他转身离开。
望着这一幕,小宁伊坐在跷跷板上,嗤之以鼻:“切,没用,这有什么好哭的。”
小宁伊离开跷跷板,来到石子旁边,她蹲在地上,小小脑袋低垂着。从宁庄德的角度,他只看到她的女儿正蹲在地上玩耍,他的视线便从女儿的身上又移到面前的报纸。
“石头,你有妈妈吗?”小宁伊捡起绊倒孩童的石子,放在小掌心里,对它问问题。
石头没有办法回应,只能用它的方式安静呆在她的手心,对她的视线沉默对视。
得不到石头的回应,小宁伊撇了撇嘴:“我想你应该没有,所以你跟我一样,因为我也没有妈妈,我们是一样的。”
说着说着,一滴滚烫泪珠从小宁伊的小脸上滚落下来,她攥紧自己的小手心,把石头紧紧握在手心里。m.χIùmЬ.CǒM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着说着却哭了出来,她只觉得胸口处,似乎是骨头的地方,那里隐隐的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似乎只有哭出来,骨头那里才会好受些。
回忆碎片是模糊的,长大后的宁伊,忘了那一天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父亲发现她蹲在地上哭的时候,他手足无措地模样。
他也不明白他的女儿突然为何而哭。
不知道缘由的他只能用他粗糙又温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抹掉她脸上的泪珠。
他的动作很笨拙,语气也很着急,他一直在一遍又一遍地询问女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撞痛了?
小宁伊只是啊呜啊呜的哭着,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讲诉自己心里的不舒服。
也许是其他小朋友有妈妈,她没有。她不舒服。
也许其他小朋友可以拥有妈妈的宠爱,她没有。她不舒服。
她似乎什么都明白。
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长大后,回想到那一天,宁伊淡淡一笑。
思虑许久,她还是记不起那一天到底为何而哭,可她忘不了在那个夕阳下,父亲为了哄她开心,一下又一下把她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
父亲把小小的她放在脖颈上,迎着夕阳余晖,拉住她两只小手,他的脸上是终于哄好女儿的欣喜。
淡去的夕阳下,晚霞将天空染成极致色彩,路边梧桐树的叶子不仅枯黄,还掉了大半,是特有的秋天悲凉。
可被晚霞笼罩的父女,俨然是幸福的。
这次之后,宁伊却再也没有哭过。她忘记流泪的滋味,只记得原来那个骨头居住的地方,那个散发出痛楚的地方,叫做心脏。
那天,弥漫在小小心脏里的丝丝痛楚,是小小的她无法承受的。
她不想再承受这种滋味。
她不是笨蛋,既然承受不起,索性就丢掉,或者,把它封闭。
在骨子里,宁伊对于母亲是淡漠的,又或者,也许她天性就是如此。
天性使她无法对万轻乔诉说的那些美好回忆作出回应,又为了不让好朋友觉察到她的异样,她只好把自己藏进臂弯。
似乎只有在自己围起的城堡里,她才肯放下自己封闭的心。
望着宁伊又把自己埋入臂弯,万轻乔轻叹了口气,视线与过道旁的沈津言撞上。
对方似乎也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他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万轻乔只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教室。
沈津言赶紧推了把一旁正在玩手机的杨森奚,压低声音:“追出去问问,怎么了?是不是她们吵架了。”
杨森奚哦了声,放下手机就追了出去。
沈津言的视线又直直落在宁伊的身上,她的姿势不像是睡着的样子。他抿抿唇,起身坐到万轻乔的位置上。
“怎么了?”他轻声问。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冷暗哑的男声,而且应该距离她很近。宁伊的指尖微微顿了顿,课桌下的双腿也突觉有些僵硬。她摇摇头,继续把脸埋在臂弯里。
“和同桌吵架了?”他继续追问。
她还是摇摇头,只是这一次,她动了动身子,把埋在臂弯里的小脸,朝身旁人说话的方向侧了侧。
“没,怎么了?”宁伊的脸还在臂弯里,侧过脸的视线与沈津言对视。
尽管她的双眸里是熟悉的淡然,可掩藏在她眸底一晃而过的隐晦情绪,同样也被沈津言捕捉到。
“看你似乎没有睡着,过来问问。”
名为讶异的情绪又从宁伊的眸底一晃而过,她索性直起身子,手掌支着下巴,与他对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睡着?”
这个问题似乎把沈津言问倒,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当他打算随意找一个理由糊弄过去,杨森奚喘着粗气从教室后门跑了进来。
“阿言,我问到了,是...”
话还未说完,杨森奚已经被沈津言捂住嘴巴从教室后门离开。把他拖到教室外的走廊,差点窒息的杨森奚才终于得到呼吸。
“哇,你要杀死亲兄弟啊,”杨森奚大喘着气,“问那个嘴硬的丫头了,就是刚刚她们聊天的时候,那丫头说了他爸妈带她出去玩的事,宁伊似乎不太喜欢听到这个话题,所以才装睡的。”
沈津言嗯了声,刚想习惯性摸兜掏烟,一想到这是在学校,只好砸吧几下嘴,他把手臂支在走廊外墙的平面上,视线看向远处郁郁葱葱的梧桐树。
“你查的资料我也看完了,怪不得她的性子看着老是淡淡的。”
“从小身边就没有母亲,性子难免总会孤僻些,兄弟,真打算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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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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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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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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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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