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就别抱怨公平不公平了,享受锦衣玉食,就意味着你已经入了“斗兽场”。
活着五鼎食,死后五鼎烹,不外如是。
而这些世家勋贵的奴仆,家丁等,则是被人带到城外一座简陋的大营内。
等待他们的命运,将会是被尔朱荣麾下的军士挑选,作为佃户和奴仆,到时候一起回到晋阳。这年头,人力本身就是一种并不稀缺,却十分重要的资源。
尔朱荣的老巢晋阳那块并不缺耕地,缺的是能耕地,会耕地的人!
“刘都督,尔朱大都督来了,就在城外。”
李虎小声在刘益守耳边说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城门外迎接。对了,跟兄弟们交代一下,那些女眷,老规矩,不能动。谁动的话,别怪我把他那玩意切下来以后,把人送到宫里去陪元子攸。”
刘益守严厉说道。
“知道知道,只有贺六浑的人会干这种事,咱们这边不会的。”
李虎讪讪说道。
其实倒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好人,而是老虎都吃饱了,所以没必要再硬往嘴里塞东西了。
刘益守急急忙忙的来到金墉城门外(这里是半边镶嵌在洛阳城内的),就看到尔朱荣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高大巍峨的金墉城城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大都督,一切都有条不紊,随时可以入城。”
刘益守对着尔朱荣行了一礼说道。
“做得好!”
尔朱荣随意敷衍的一句,思维似乎还在金墉城这里。
“大都督……”
“一切你安排就可以了。”
尔朱荣淡淡的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当年我也在金墉城宿卫过,恍如昨日啊。”
洛阳是北魏的绝对核心,亦是中原的最大象征。古时候的每个统治者,都对这里有着完全不同的情愫,无论有没有资格坐那个位置的,都克制不了进洛阳城看一看的冲动。
但这座城池,又像是对篡位者和野心家们的诅咒一样。
入洛阳者死,不入洛阳者生!
现在看来,尔朱荣亦是禁不住诱惑。
“大都督,入洛阳的一切事宜,在下都已经安排妥当。请诸将随大都督一同入洛阳宫吧,在下就不去了。”
入洛阳宫何等荣耀!这在以前看来,尔朱荣他们这帮丘八就是把草原打穿了,也没有这种机会。然而现在,洛阳宫就如同后世的免费公园一样,他们想进就能进!
“嘿,此番入洛,你居功至伟,别人都是沾了你的光。要是我们都去你不去,那别人会怎么看待我尔朱荣?”
尔朱荣翻身下马,大笑着拍了拍刘益守的肩膀,对身边的苍头(扛马槊的)使了个眼色,后者将早就准备好的皮甲,直接往刘益守身上套!
这年头制皮的工艺落后,特别是来自草原的皮甲,往往都带着“大自然”的气息,那味道真是谁闻谁知道。
皮甲套身上,刘益守感觉身体一沉倒是小事,那冲天的臭气,真是要把去年的年夜饭都吐出来,其间滋味一言难尽。
踏马的,尔朱荣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刘益守在心中暗暗腹诽。
“来,在我身边当个侍卫,带路吧。
入城!”
尔朱荣大手一挥,金墉城城门完全打开,刘益守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的是尔朱荣和对方麾下最精锐的嫡系骑兵。
……
洛阳城西的白马寺大门打开,数百个穿着灰袍,拿着横刀,并未有一张甲胄的队伍,缓缓进入寺内,来到“那个”佛塔前。
“就是这里了么?”
一个穿锦袍的青年男子问身边的灰袍人道,他正是元子攸的哥哥元劭。
“对,王爷请看,这锁上面积灰不知凡几,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人碰过了。这条密道,应该没人知道。”
灰袍人殷勤说道。
“嗯,等会留几十个人,将白马寺的那些秃驴们都宰了。”
元劭面无表情的说道。
很显然,他做事的手法,跟元子攸如出一辙,不愧是一个王府里出来的。
“喏,属下这就去办。”
这人刚刚转身,一支利箭从禅房所在的院落方向射来,正中他的脖子!
“咻!”“咻!”“咻!”“咻!”
一支又一支箭,如同大旱天的飞蝗一般,朝着元劭直扑而来!他身边的护卫都没有刀盾,只能用身体去挡箭矢。
可单薄的身躯,又能挡住多少箭矢?
白马寺门外,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身中数十箭的元劭,在倒下血泊前,看到一队披着重甲的武士,将自己手下那些私军砍得人仰马翻。
完蛋了!
元劭带着悔恨,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没多久,白马寺的佛塔前就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活人了。身材魁梧,披着胯裆铠的窦泰,气势汹汹的带着亲兵来到这里,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是带着援兵来洛阳,立下大功。可实际上,谁看得上这点功劳啊?不客气的说,就是尔朱家随便一个人也能做到这一点,因为在路上并没有遭遇到任何突袭与伏击。
所以这就根本显示不出他窦泰的能耐来。
此番根据情报伏击元子攸的人马,这才是他到洛阳来所立的第一功。当然,这全是依赖情报,说真的,哪怕自己这边不伤一人把对方干趴下了,窦泰心里也没有任何成就感。
情报先知,披甲,提前埋伏,对手没有防备。这么多有利因素占了,要是仗打得稀烂,那才是让人笑掉大牙。
“元劭呢?听说元劭在队伍里是么?”
窦泰沉声问副将道。
“回都督,这个穿锦袍的就是元劭,很好辨认。”
“嗯,人头割下来,装盒子里。将佛塔的门砸开,我们从密道入洛阳宫。”
窦泰干脆利落的下令说道。
“喏,末将这就去办。”
副将从容而去,这对他来说,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活。今天这一仗,怎么说呢,就像是后世乒乓国手去打南极洲的企鹅队,还没几下,比赛就结束了。
窦泰等人甚至都觉得这比演武操练还要轻松!
……
洛阳城东的原禁军大营里,高欢正在跟手下几个兄弟喝闷酒。除了彭乐等武将外,还有一个中年文士,名叫孙腾,乃是高欢心腹,一直为他出谋划策。
“永宁寺这事闹得,唉!”
高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气得猛拍桌案。
现在正是大家拼了命到洛阳去捞钱捞好处捞美人的时候,他们被尔朱荣限制不许入城!而其他各部,都没有这个禁令。
简直是过分到了极点!还不如当时被尔朱荣打几十军棍呢!毕竟高欢这个级别的将领打军棍,那都是假打,不会真打。
尔朱荣也不会玩什么“误杀”,装傻用军棍把高欢打死。
结果现在闹得大营内怨声载道,尔朱荣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高欢在心中咒骂了一番。
“主公,其实咱们不入洛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孙腾不动声色的说道。
“好个屁!你是没见过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唉哟我的娘亲啊,真是……说不出来的好。”
彭乐一脸猪哥像,想起那一夜在永宁寺上了元诩的某个妃嫔,真是帝王般的享受!可惜就那一次,唉!
他有些埋怨的看了高欢一样,那么多娇滴滴的小娘子,大家都没玩够,你一道命令下来,全砍了,何苦呢?
在这件事上,彭乐对高欢也是有些微词的。
“主公,尔朱荣行事鲁莽。之前,是刘益守在出谋划策,全权代替他行事。我观此子虽然年轻,却是胸有沟壑不可小觑,所以目前为止,尔朱荣还算是春风得意。
只是,他今日入洛阳宫后,必定会膨胀不听劝告。哪怕之前听刘益守的,现在也会感觉腻烦,我料他可能会将对方调离,至于去哪里嘛……那个号称要勤王的郑俨,正在荥阳闹着呢,尔朱荣很可能将贺拔岳和刘益守等人支开。xǐυmь.℃òm
然后在洛阳称帝。”
哈?
高欢和彭乐等人都被孙腾的说法给吓到了。
称帝啊,不是吧?
这乐子有点大啊。哪怕是彭乐这样的傻子,也明白此时绝非尔朱荣称帝的时候。
至于高欢之前为什么要怂恿尔朱荣称帝……因为他盼着对方快点死啊!现在称帝当然死得快咯!尔朱荣要是称帝,他们就可以想办法脱离尔朱荣的队伍,然后打着讨伐尔朱荣的旗号,四处招兵买马!
如果高欢现在坐在尔朱荣的位置,起码二十年内都不会谈自己当皇帝的事情!这是最起码的政治素养了。
“何以见得,我看他之前还相当谦虚啊。”
高欢好奇问孙腾。
“此一时,彼一时也。之前尔朱荣从边地而来,哪怕是驸马的身份,也是被人鄙视。昨夜,刘益守出其不意将元子攸的那些亲信,还有胡太后时当权的那些人,全都搜罗抓捕起来了。
尔朱荣一定会认为自己霸道无匹,皇权神器就像是手里的玩物一样,他想给谁就可以给谁,元子攸不听话了,换个皇帝就是了。
给自己亦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孙腾说得唾沫横飞,高欢等人倒是有点不相信尔朱荣会那么狂。
“好吧,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你说正题吧。”
高欢摆摆手,示意孙腾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还是聊聊这件事对自己这边有什么影响。
“主公不随着尔朱荣入洛阳,这样将来尔朱荣被讨伐的时候,主公就比较容易撇清关系啊。无论尔朱荣在洛阳做了多少坏事,到时候都跟主公无关,不是么?”
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高欢却找到了一个把关系撇清得更厉害的人!
刘益守!
每件事里面好像都有这个人,每件事弄完后,这个都好像“不见了”!
“唉,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似乎有个人跟你一样的想法……”
高欢面露苦笑道。
孙腾摆摆手说道:“没错,我知道啊,刘益守嘛,他是玩得很巧妙。可是有两一个优势,是主公有,而他没有的。”
孙腾很是笃定的说道。
“噢?我还有优势?”
难道年纪大也是优势么?
“第一个,主公乃是世家出身,而刘益守来历神秘,或者干脆就说,没什么背景。”
孙腾伸出一个手指头说道。
高欢点点头道:“第二个呢?”
“第二个嘛,主公在六镇长大,很多悍勇之辈都买主公的账。可刘益守又认识什么人?和他关系好的就一个于谨罢了,而且他们还不是从属关系。”
孙腾摇了摇头,颇有些惋惜的说道:“就算他全看出来了,就算他全部都是完美应对,那又怎么样呢?
比如说春秋时期,同样一件事情,一个地盘巴掌大点的小诸侯去做,跟秦楚这样的万乘大国去做,那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更何况,你吃软饭的功夫一流啊。那个刘益守连尔朱英娥这碗软饭都不肯吃,一看就要完败!
孙腾在心中默默说道。
当然,这种话说出来,那就不是赞美,而是恶意满满的嘲讽了。哪怕高欢是在吃娄昭君的软饭,但你也是不能这样说出来的。
读书人的偷,那能叫偷吗?主公吃的软饭,那能叫软饭吗?
正在这时,营门外居然传来喊杀声!
高欢等人面面相觑,酒醒了一大半。
他们已经完全掌控了洛阳的局势,这喊打喊杀的,到底是谁杀谁呢?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就说明:要么是儿戏,要么就是要赶紧逃亡的泰山压顶!
高欢连甲都来不及披,一行人走到大营门外,就看到有一支全身都是穿灰袍,没有任何旗帜的“军队”,或者叫乌合之众更贴切些。
在进攻大营。
由于前期自己这边守备松懈,居然让对方攻了进来。可惜,这些人都是装备横刀,连步槊刀盾都没有!
等守军稍稍回过气来,就完全压住了对方的气焰,至于现在,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高欢看到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彭乐,已经拿了一杆步槊,将敌军横扫,突刺,好不威风!
“主公,属下再陪你喝一杯,有点事情要跟你说道说道。”
孙腾不动声色的拉着高欢的衣袖就往中军大帐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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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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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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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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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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