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夏侯洪虽然被俘,但精气神十足,根本不相信刘益守敢把他怎么样。结果现在呢,这个人已经只剩下一副躯壳而已了。
刘益守身边的羊姜看着自己一身白色襦裙,又看了看黑得几乎看不出长什么样的夏侯洪,心中了然,这都是拜刘益守所赐。
某个男人整人的本事果然是深藏不露,他对你好不是因为他不会整人,只是因为不想整你罢了。
“今天,我会送你回去。”
刘益守继续对夏侯洪温言道:“你觉得怎么样?”
“不要!不要!我不想死!不要杀我!我去挖石炭,我还可以去挖石炭,我还有用,不要杀我啊!”
夏侯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嚎啕大哭。很难想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是多么倨傲。
“听说你想让我感受下佛教文化的厚重,是么?”
刘益守脸上挂着笑容,看上去很亲切。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夏侯洪吓得发抖,跪在地上紧紧环抱着。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对吧?那就是说万一你以后有实力了,还是会想想咯?”
刘益守语气不善的问道。
“不会……不想了,以后都不会想了,求都督放过我啊!”
这人已经废了!
羊姜有些不忍,但听过刘益守描述对方的那些“丰功伟绩”,又不觉得此人有什么好可怜的。他要是可怜,被他逼得家破人亡的那些人难道不可怜?
刘益守面无表情的拍了两下巴掌,源士康进书房拱手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带他洗干净,然后派人送到亳州,交给他爹夏侯夔。要完完整整的带到,不要出任何意外。”
生怕源士康等人自作主张,刘益守强调了一下。
“喏,属下这就去办。”
身材健硕的源士康像是拎小鸡一样将夏侯洪拎起来就走,在羊姜错愣的目光下消失在书房门口。
“好不容易抓来,这就放了?”
她并不知道刘益守的打算,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梁国坏人多,建议你还是男装,不要穿太好看了。万一在那边遇到不开眼的,虽然不是没法对付,但我们也要尽量减少麻烦。”
刘益守笑着说道。
羊姜大囧,想着今天要远行,特意穿了一身靓丽的,没想到转眼就要换衣服。她无奈叹息道:“知道了,唉,有谁会嫌自己太漂亮啊。”
“在长城公主当面,才是你该出风头的时候。现在给我低调,你就是给我捡棋的棋童,明白么?”
“好的,我是棋童行了吧,真是的,还没动身就摆老爷架子起来了……”
羊姜骂骂咧咧的走出书房,去自己房间换衣服了。
她换了身灰袍的男装,两人打点好行李还未出府衙,就看到崔冏背了个药箱过来,拱手对刘益守说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呀,那这就走吧。”
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羊姜嘴巴一瘪,瞬间不高兴了。不是说好了就我们两人的么!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电灯泡在面前晃悠,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一路上生病,甚至防着敌人下毒,都要有人照应。论医术,没人比崔冏更厉害,他要是不去,到时候你生病了,指望我怎么救你?你在想什么呢?”
刘益守轻轻敲了下羊姜的头说道。
正在说话的时候,源士康满头大汗的走过来,对着刘益守拱手道:“主公,夏侯洪的事情吩咐下去了。我没什么要带的,我们可以出发了吧?”www.xiumb.com
还有一个?
羊姜看到源士康似乎也要跟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一行四人,完全没有隐私空间了。她期待的“蜜月之旅”,“建康甜蜜一月游”什么的,彻底破产。
“源士康武艺高超,对付小蟊贼和不开眼的权贵子弟不在话下。到了那边,万一有人要抢你回去做妾,你总不能指望我这三脚猫的武艺来保护你吧,那些都不是我擅长的。”
刘益守理直气壮的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都是你有道理。”
羊姜捂着额头,一脸痛苦表情。
一行人来到睢阳城外渡口,却见睢水渡口边上有几艘双层楼船,船上居然还有鸟兽漆画和各类装饰,看起来非常奢华上档次。
一身粗糙麻制白袍的陈庆之,已经跟马佛念在此等候了。
看到刘益守来了,陈庆之面色不悦对他说道:“让师父等徒弟,大不敬!”
刘益守微微摇头,指了指河面上的楼船,不卑不亢说道:“梁国来人,我不能太恭敬。毕竟,我手下还有兵马。我若是太过谦卑,我手下那些人会怎么想?”
陈庆之本就是随口一说,听刘益守言之凿凿的,也不想太追究。他摆了摆手说道:“等会不要乱说话。”
众人上了那艘最大的楼船。
很快,一个穿着奇异盔甲的中年将领迎了上来,那盔甲细看之下,竟然是纸做的!
这人看上去跟陈庆之似乎非常熟络,亲热的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子云,听说你收了个徒弟,就是这位么?”
他看起来颇有精神,却又不显得凶狠,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刘益守略一思索就明白,陈庆之能看得起的人,定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有些事情很奇怪,陈庆之对夏侯夔似乎颇为冷淡,但对此人却非常亲热熟络,让刘益守感觉梁国军界亦是派系重重。
“徒儿,这位是东宫直阁将军兰钦,还不行礼?”
陈庆之故作不悦的说道,给刘益守使了个眼色。
原来这位就是兰钦啊!
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刘益守早已打听到,如今梁国淮北边境,都是几年前从魏国手里夺回来的。其中兰钦在此战中为首功,被授予了东宫直阁将军。
换言之,这是梁国禁军的主要力量之一,直阁将军就是禁军才有的头衔。
夏侯夔属于边镇,兰钦属于禁军,而陈庆之是萧衍身边的人。所以很明显的,兰钦跟陈庆之很熟,关系亦是不错。但是勾结边镇大将乃是天子近臣的大忌,于是陈庆之是有意识的在故意疏远夏侯夔。
甚至不介意刘益守出手教训一下都督了七州诸军事,已然有些跋扈的夏侯夔。
此番萧衍特意派镇守徐州的兰钦出面护送陈庆之归国,可谓是在吃斋念佛之余,很花了一番心思,当然,也不排除兰钦另有谋划,自告奋勇。
“兰将军有礼,在下刘益守。”
某人拱手行礼,目不斜视。
兰钦哈哈大笑,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子云倒是收了个好徒弟,我早就听过你了。”
嗯?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都为之侧目。
兰钦不以为意解释道:“刘都督虽然崛起如彗星,打了不少胜仗。但名声响亮却是因为容貌俊美异常。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建康很多殷实之家,权贵之人,都很想一睹刘都督芳容呢。”
芳容是这么用的?
刘益守隐约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陈庆之摆摆手,示意兰钦不要再继续胡说八道了。船开动后,兰钦将众人都安顿好,撇开陈庆之,带着刘益守来到一个隐蔽的船舱密谈。
感觉得出来,兰钦似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陈庆之有些方正刚硬,此人则是颇有手腕,心思细密,而且还有跟自己私底下结交的意思。
“三皇子很欣赏刘都督,希望能和刘都督亲近亲近。当然了,如果刘都督很介意那种事情的话,以文会友,也是不错的。
刘都督希望能在寿阳安稳落地,蓬勃发展造福一方,三皇子也是这么想的。”
兰钦这话似乎有点不太对味,刘益守细细揣摩,恍然大悟。他疑惑问道:“三皇子是谁呢?在下对梁国两眼一抹黑,还请兰将军不吝赐教。”
“哈哈哈哈哈,三皇子乃是萧纲,陛下嫡子,太子胞弟。”
原来是这位“龙阳兄”啊!
刘益守算是明白为什么兰钦对自己这么客气了。各朝历史人物当中龙阳之好的不少,特别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南边的几乎是把娈童玩到了极致。
具体来说,就是很多权贵家的男人都嫌弃老婆太丑要休妻,觉得女人不如男人玩得爽!
这些人虽然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群体,但是,把娈童这种事情写成诗的人,还是很难找的。尤其是皇族里面的,那几乎就绝无仅有了。
这不,萧纲就是那位把自家娈童写进诗里面还流传到现代的人。像什么“娈童娇丽质,践董复超瑕”之类的句子,就是出自这位之手。
刘益守丝毫不怀疑,这位皇子是不是觉得他刘某人也可以去当个手握兵马的“男妃子”,想想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哈,刘都督啊,在下只是说笑说笑,没有别的意思。三皇子很想见你,我们先不去建康城,我们先去句容句曲山。
这次保媒,除了子云(陈庆之表字)外,还有一位大人物从中撮合。如果没有他写信给天子,这桩婚事是成不了的。”
兰钦也收起笑容正色道。他口中的“大人物”,显然不是萧纲。
看到刘益守对萧纲似乎不怎么感冒,兰钦也如释重负。投靠结交某人,并不代表他认同那个人的全部。权势都是冷冰冰的,私人情感微不足道,有时候需要结交,你捏着鼻子也要上。
虽然太子萧统在梁国声望独一无二,后来者几乎没有可能取而代之,但是也有不少人选择烧冷灶。
比如说早年从洛阳来的兰钦就跟萧纲交好,比如说从北地来的王僧辩等人甚至直接投靠萧绎,都是一样的道理。
人到七十古来稀,萧衍如今也不年轻了,能活到这个岁数的皇帝本身就不多,像北魏的皇帝更是大部分到了三十多岁就会崩殂。
兰钦现在的态度,并不出乎刘益守的意料,不过是些自保的本能罢了。鉴于这位三皇子萧纲的“热情”,还有那位“大人物”的关照,兰钦这才跑一趟睢阳。
事实上,很有可能是兰钦自告奋勇,然后萧衍顺水推舟的。具体是什么样子刘益守并不关心,他倒是很想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
亳州城城头,夏侯夔正带着人在城墙上四处巡视,就听人回报,北面的睢阳城派人过来,将他儿子夏侯洪送来,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夏侯夔顿时大喜过望。
本来以为这个儿子已经战死沙场,家里都准备办丧事了的,没想到居然还能失而复得!不得不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兴冲冲的回到住所,夏侯夔就看到夏侯洪失魂落魄的站在房间的一角,像是傻了一样。
“阿洪我儿,你这是怎么了啊?”
夏侯夔朝着夏侯洪走去,就看到他那个在建康城横行不法,连猫狗见了都绕着走的混世魔王,已经变成了一个懦弱傻子。
夏侯洪连连后退,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阿洪,为父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若是不铲平睢阳城,我誓不为人。”
夏侯夔恶狠狠的说道。
很多做父亲的就是这样,儿子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但那只是他年幼无知,不算什么。而你教训我儿子,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刘益守觉得教训夏侯洪是为民除害,而夏侯夔显然不这么想,两人如果见面理论,必然是鸡同鸭讲,根本说不到一块去。
所以刘益守直接把人送回来而自己不出面,这是最好的选择。反正大家也说不到一块去,那不如引用阿妹你看某个议员的名言:还是让机关枪和大炮去辩论吧。
“父亲,别做傻事,不要去睢阳,你打不过他们的,那些人都是群魔鬼,你不要去,会死的!”
一听到夏侯夔开口要去找场子回来,夏侯洪发了疯一样,抱住夏侯夔的大腿,不让他走!
“好!好!我不去,我不去就是了。”
夏侯夔摸摸夏侯洪的头,对方也是几个月长期辛劳外加精神紧张,居然晕了过去。
安顿夏侯洪睡下,夏侯夔面色铁青。
“只要你出现在建康,我立刻拆了睢阳城!”
他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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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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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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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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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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