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这条项链,她怎么东凑西凑出四百万?
姜茶茶悲痛欲绝,她眼里的晶莹泪水又可怜兮兮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她又死心地将头埋在了膝盖上,挺尸。
她不再发出声音了。
废弃工厂真正静下来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荒凉,诡异。
程槙觉得还好,主要他怕的是,是那些恶心的虫子,还有呛人的灰尘,脚边的垃圾。一想到这些玩意有可能碰到他干净的衣服,他就露出了无比厌恶的表情,眉锁着,像打了一个死结。
想起了少女刚才眼里的泪花,不像假的。
他又默不作声地看向了旁边的姜茶茶。
少女的手脚也被粗糙的绳子禁锢住了,那些人绑得很紧,他看见她雪白细腻的手腕被勒出了红痕。她正抱着膝盖,继续将头埋在上面,一动不动的。
轻盈如纱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一头光滑美丽的卷发从她的肩上垂落下来,愈发显得她的娇弱,看起来很是可怜。
她头发微微动了动,然后她传来了一声极低极低的声音,“程同学,我饿……”
程槙微抬眼皮。
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哦,想起来了。
还是那一次。
骄纵嚣张的少女做了恶作剧,用一桶水将他淋成落汤鸡后,还觉得不够,还要拦在他的面前不让他走,他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副会长,你为什么要这样,不怕被别人看见吗……”他当时虚弱一笑,实在不想跟她呆在一起呼吸她呼吸过的空气,于是装出很可怜的样子。
少女笑了。
少女的恶仿佛是不夹杂任何东西,是最原始的,最纯粹的恶。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跟自己过来的跟班不见了,精致的眉不开心地皱了皱,她回头,又勾唇,“我就问你,你怕了吗!”
他脸上的笑淡了淡,没心情跟她耗了,他柔若无骨地伸了个懒腰,眼皮一抬,又抬起手,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他就懒得理她了,将她当做空气,径直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离开。
对她的所作所为,他一点情绪波澜都没有,这对极度高傲自尊的副会长,是莫大的侮辱,她无法接受。
一点,她就炸了。
“程槙,你什么意思!”
他走了几步,因为练了好久的琴,骨节有些发酸,他还在打哈欠,眼睛眯着,微微上挑,看起来更像是猫的眼珠子。
他仍继续走,没有打算回应她的意思。
她在身后,杏眼瞪圆。
“程槙,你给我站住!”
她是典型的千金大小姐,学不到大家闺秀的娴熟和得体,却是被骄纵出了一身坏毛病,仿佛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应该顺着她,依着她。
跟公主病一样。
他不想理会这个女人。
皮鞋踩在走廊上,留下了一个个潮湿的脚印,这些脚印,在月下闪着光点。
可她是嚣张惯了。
“你给我站住!”她走上前,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握住了他的左手。
那触感,简直就像是摸到了滑腻腻的蛇,发冷恶心。
程槙想都没想,在她碰到他的下一秒,就将她的手给甩了出去。孱弱体虚的他,这时时候的力气却大得出奇,简直不能想象这是一个病人会有的力气。
力气之大,她感觉自己像被人推过去了一下,她的高跟鞋还是细跟,脚一崴,屁股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似乎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时在外面一脸无辜小可怜的男人,背地里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甩开她的手后,程槙人还站在原地,比女生还要精致的脸上出现了嫌恶的表情,他盯着自己刚才被她碰到的手,表情明显更厌恶了。
他甚至不管地上还坐着一个大活人,转身,阴沉着张脸就走。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间点太晚,这栋教学楼彻底准时断电了,如果他刚才没在琴房那跟副会长纠缠浪费时间的话,那他应该能坐电梯离开。
不仅断电了,他们这些教学楼的每一层楼梯口,都设有一个铁门,平时会上锁,可能是要防止学校逃课滋事,或者防止放学后晚上学生们在学校逗留而闹出事吧,毕竟这些事新闻上也多的是。
而现在,这个铁门,就已经被人用锁给锁住了,上面还是那种手指那么粗的铁链,程槙黑着脸打量了一下,确定单凭人类潜力的底限是无法手撕铁链后,他脸色更难看了。Χiυmъ.cοΜ
也就是说……他跟副会长两人被关在了这层楼里。
他眸光乖戾冰冷,抬起长腿发泄似的,在铁门上踹了几下。
这声响发出,又从空荡荡的走廊和楼梯回荡了过来,显得这夜,更阴森了。
程槙更加皱紧眉,他踢了最后一下,便抿着唇,走了回去。
他不管衣服湿不湿的,夜间的凉风吹在他身上,他跟没感觉似的,他瘦而有力的长腿迈着,他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无视她杀人的眼神,他恹恹的,眼角与眉峰皆沾染上戾气,“带手机了吗?”
“没有。”她瞪着他,之后才发现不对劲,迟疑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程槙报复性地微笑,像一朵白莲沾染上了恶意满满的污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被锁在这层楼了。”
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
因为这个有公主病的女人,明显更疯了。
她似乎不信,非要一撅一拐的起身,跑到楼梯口去看,这一看,她的理智溃散,破防了。
“怎么会这样!”她咬牙,跺了下脚,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要跑到走廊,拉开了个窗户,往教学楼外面喊人过来。
可这个点哪有人在?回应她的,只有孤零零的风声。
走廊上一点灯光都没有,虽然有月光,可这月光只让人感到阴森。
程槙则身体倚靠在离她十步之远的墙壁上,他的衣服虽然不滴水了,但还是湿的,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慢慢跑走,肌肤黏着水,跟玉石一般冰冷。
他仍嫌恶地搓着自己的手指,恨不得将自己这块皮给搓下来,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周围出奇的静,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因为那个聒噪的发疯女人不发出任何声音了。
他皱眉,看了过去。
只见到琴房门口,蹲着一个身影,这团身影被阴影笼罩着,如果不是知道这里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的话,可能还真发现不了她。
这团身影一动不动的,他很有理由去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死了。
他皱眉,烦躁地走到她的面前,又蹲了下来。
“你干嘛。”语气也没什么好语气。对她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给什么好脸色。
他说完话,还微微抬了下下颌,湿发黑而冷硬,他眸里的冷光也是清亮的。
她将头埋在膝盖上,纤弱的肩在轻颤,她用手攥紧裙子,声音不像平时那么娇蛮霸道,意外的柔软可怜,“我,我怕黑……”
他当时觉得自己都听错了,“你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后,他沉默,无语了。
原来像她那么恶毒的女人,也是会怕黑的?
早知道自己应该带手机的。
她是自作孽不可活,没必要同情的。
很显然,他对副会长不感兴趣,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起身,走到被拉开的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夜色打发时间。
而她还蹲在原地,时不时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像是在抽泣。
刚才还骄纵得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现在陡然变成小鸟依人,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像是胆子很小闹着哭着的小女孩,从骄纵肆意伤人变成了柔弱堪怜,她这样的变化,实在让人又恨又心疼,打得人措手不及,他心里意外的也生出了点奇异的感觉。
自作自受。
“别哭了。”许是嫌她吵,他乖戾地按了按额角。
他感觉有一只蜜蜂一直在他耳边嗡嗡嗡地叫,吵死人了。
她似乎是听不到似的,还在那哭,肩膀还在发抖。
她突然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着他,命令道,“你去叫人。”
他微笑,“副会长要我怎么去叫人,这里是五楼,你要让我直接跳下去吗?”
“我不管。”她咬牙。
他脾气可不比她好,他远远地站在那笑,作壁上观,他故作虚弱地咳嗽了下,便看过来,无害地眨了下眼睛,“咳咳,我呀心有余而力不足,副会长要叫人求助的话,还是自己跳楼吧……”
她瞪眼了眼睛,似乎是想象不到他人跟平时的外表差别那么大,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她恼羞成怒过后,眼睛明显更红了。
她咬咬牙,再也没有说话。
他坐在地上,单膝撑着,另一条长腿则横在走廊上。
半夜里,他还是能听到她微弱的哭声,跟蚊子似的,害他睡觉也不安稳。他乖张地皱眉,眼皮动了动,头靠在墙壁上,忍了忍,继续睡。
记忆已久远,他忘记当时的楼梯口,是学校的老师早上过来开锁了,还是她家里的仆人过来找到了她。
只知道他当时下了楼的时候,就见她家里的轿车早已停在了教学楼下。
她好像一夜都没合眼睡觉,正被一群人围着,身上还被人披了件外套,她此时单手拢着外套,听到声音,她回过头,一双肿得像桃子的眼睛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之前漂亮得很洋气的眼睛底下,有了淡淡的黑眼圈。
眼眶还是红的,不知道泪水是不是一夜流干了,看人的时候目光好像都不会聚焦了,显得有些无神和疲态,平时力求全身上下都完美精致的她,扎成公主头的卷发都散开了,一缕卷发疲惫地贴在了她的眉眼上,更显得可怜狼狈。
她见到了他,不知哪来的傲气,便红着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就转身踩着高跟上了私家车。
他被瞪得莫名其妙,许是一夜湿身着了凉,他那阵子咳得太厉害了。
每天都要吃很多药,像泡在了药罐子里,身上都沾满了药味。
也是之后他才听说,那几天她都请假,没有来学校。
工厂里呛人的灰尘,又害得他又打了一个喷嚏。刚打完,鼻子刚通,他又闻到了发霉的味道,真的想吐。
他们已经被关了好几个小时了。
姜茶茶像脖子不会酸似的,仍把脑袋埋在膝盖上面,仿佛就想这样过一辈子,安静得过分,都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又在哭。
“姜茶茶。”他是忍耐着心里的异样叫出这个名字的,念完之后,发现这个名字念起来有些陌生。
她声音轻轻的,没什么力气,“程同学,我好饿。”
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带了点哭腔。
“我的项链……”
程槙:……
那破链子有什么好的。
姜茶茶继续抱在膝盖,这个姿势也像自我防卫,不肯让人接近触碰到她,保护着自己。
她嘴里一会喃喃着大米饭,一会喃喃着项链,最后她又颤了颤肩头,“我好想回家……”
像当时的情景,变成了两个平行的空间,最后重合了起来。
程槙没说话,他昳丽的容易在夜色下变得黯淡了下去,像是玫瑰失去平时的光彩,独自开在废弃工厂的玫瑰,发出冷冷的幽香,孤芳自赏着。
见她说完这句话,人又没声了。
程槙抬头看着头顶破烂的窗,皱眉,又念了一遍:“姜茶茶。”
这次,她真的没回应了。
刚才还在疯狂安慰姜茶茶,聊得正嗨的系统,也发现了不对劲。
【宿主?宿主?】
【……】
【你不会睡着了吧!!】
系统沉默,也无语了。
它突然发现了什么,只见姜茶茶的手背上,在月光下,闪着一道水光,很闪。
系统惊讶了,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姜茶茶嘴角有条银丝,正连着这水光,它突然一阵恶寒,又嫌弃又觉得搞笑。
【咦!!怎么你睡觉还会流口水的?!】
【雅蠛蝶!!】
很快,它就发现坐在姜茶茶旁边的程槙努力去够到她,然后抬起了她这只手,好像也发现了上面的水光。
黑暗的环境里,水光很闪。
它听见他嫌弃地说。
“真哭了?”
【????】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姜茶茶流的口水吗???咦!!!!(嫌弃到自动消音)
程槙恹恹地看了她一眼,不会被吓哭了吧?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就是养了一身的坏毛病,受不了苦。
本来打算等到凌晨,自然会有人来救她们的。
他垂眼,烦躁地看了眼她手背上从她漂亮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
大小姐什么的,娇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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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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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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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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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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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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