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夏不用人叫,自己就起了,但沐浴、梳发、更衣、挽发、上妆、戴冠,加上中间还有一些本朝婚礼避不开的一些步骤,等到师夫人眼眶红红亲自给她插上最后一根钗,屋外天光已经亮起来了。
许是老天爷也觉这门婚事合意,今日是这几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阴了好几日后的难得大晴天。
花架要绕城一周,这会儿一屋子里的人都怕沈半夏会饿坏了,却也不敢让她多喝水,只端来了一些好入口的点心,由着丫鬟们小心翼翼喂她吃了。
沈半夏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再者本朝新娘不用在脸上刷腻子,今日里她脸上的妆容还挺好看,她这会儿虽然也觉得有点被折腾累了,但心情却不错。
上妆完毕后,沈半夏就不好随意动作了,脸上最好也不要有太丰富的表情,便不动不笑的坐在那儿,倒是叫一些赶来的太太们称赞了几句,说了几句好仪态、好教养之类的话。
今日沈母也来了,两人在前几日私底下就讨论过今日最后一根钗让养母来,还是让生母来,最后不知两人怎么沟通的,最终决定沈半夏让师夫人来,师清夏就让沈母来。
沈半夏吃了些东西之后,趁着师夫人忙着与那几位亲近的太太说话,在沈母身边停下,低声道:“等我回门之后,就接母亲去我那嫁妆院子里住,母亲这几日把东西收拾好,到时候我也好给母亲看着调养调养。那边也清静,姐姐得闲也方便出府去看您,还能顺便带您去外面逛逛街。”
这事之前沈半夏与师清夏就达成了共识,也断断续续跟师夫人、沈母都说过,这会儿也不过是随便捉个话题让沈母放松些。
沈母实际年龄比师夫人要小不少,但乍看上去,却比师夫人要老些。但看沈半夏这张脸就知道,她长得也并不差,母女俩面容上有几分相似,而师清夏的眼神却与沈母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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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次见到沈母的时候,沈半夏就知道,师清夏或许天性就纯善,但能有如今的心性,沈母对她的影响绝对不小。
听到沈半夏的话,沈母弯唇笑了笑,抬手后又不想弄乱她的头发,又放了下来,低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知道我与她们聊不来,能在这儿看着你出嫁,我已经很高兴了。”
虽然母女俩并未来得及多相处,但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是自己的骨肉,沈母看沈半夏总是觉得很亲切、很亲近。当然,这也有沈半夏对她并不排斥,没有因为她只是个乡下穷妇人而瞧不起的缘故。
如今沈半夏就要出嫁了,沈母的心情复杂程度并不比师夫人好多少,但或许是她有她自己的生存智慧的缘故,沈母倒是不觉得沈半夏出嫁之后,会过得不好。
她同样喜欢这个女儿,但她看的比师家那些人更清楚,她这个女儿,并没有大家想象里那么柔弱。
人只要自己能立得起来,日子就绝对差不了。
沈半夏闻言,眼里没有多少意外,微微侧头看向一旁被师夫人感染,同样欲哭不哭的师清夏,有些无奈:“也没嫁出去多远,我与严鸣也不过在严家住三天,回门之后会来家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咱们还是一样的,这一点你不是知道么?”这是本朝的习俗,婚后回门新婚夫妇在女方家中住一段时间,住的越长说明对女方越看重。
师清夏抽了一下鼻子,道:“那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沈半夏心里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只面上只做不知,笑着又拉过她的手,劝了几句,结果原本师清夏只是眼眶红红,劝了几句后,金豆子就落了下来。
沈半夏:“……哎呀。”
真无奈啊。
又劝了几句,好歹在吉时之前,把人哄住了。
原本沈半夏是要被嬷嬷和丫鬟扶到堂屋那儿,但师清夏却顶了嬷嬷的位置,跟秋萝一起扶着她一路行至堂屋,给养父养母还有生母行了拜别大礼。
随后,师璟作为大哥将她背了起来,宽阔的肩膀让人很有安全感,身上有淡淡的松香,在这一瞬间,让沈半夏恍惚间产生了一种可以放心依靠的感觉。
但也就那一瞬间的事,她在盖头下勾唇笑了一下,心道:“靠别人总有意外的时候,我可要继续保持清醒才行呀。”
这时,师璟低沉的声音传来:“回门那日,我会去接你。”
沈半夏一愣,刚要说什么,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看到了一道身影,立在不远处。
那衣服……是喜服。
是严鸣?
沈半夏眼眸里闪过惊讶,心道:“他今日……不装病了?”
竟然不坐轮椅了?站着过来了?
直到上了花轿,沈半夏都有点迷惑,不明白严鸣今日此举是什么意思,反正肯定不是为了她才如此。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街边人声鼎沸,新房里却是安静极了。
沈半夏换下了嫁衣,摘去了头上沉重的凤冠,换了一身舒适的红衣,卸了妆容,头发也放下来之后,转头吩咐秋萝拿了一些东西,吃下后转头摆摆手,道:“我睡一觉,你们姑爷来的时候再喊我。”
说罢,掀开被子就想上床躺会儿。
然后看见了红色锦被下铺的满满当当的红枣花生桂圆,一时无语。
秋萝:“昏礼后这里还会有一些亲戚过来,要是现在收拾了……”
沈半夏无语,道:“谁还不知道我跟严鸣什么情况,我俩谁能生?摆这么多,故意恶心我呢。”这可不是随便撒撒的程度。
说着,她眼珠子一转,叫来秋萝,低声吩咐两句,然后摆摆手,道:“去吧。”
秋萝:“……真要这么干?”
沈半夏:“他们故意膈应我,我要是软了,回头,哼。”
说罢,顿了顿,又道:“放心吧,你们姑爷听到了,肯定会答应的。”
秋萝只要依言出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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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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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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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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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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