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内侍再次匆匆走了出来。
“平王殿下,陛下有请,你现在可以进去了!来,我扶您一把。”
“不必。”赫连觉拒绝了黄内侍的搀扶,迅速起身往殿内而去。
黄内侍还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他看着赫连觉的背影,心中默默摇头,如此狂狷倨傲,他这样的性子又能得意几时呢?
赫连觉才刚踏入大殿,一卷竹简便就被丢在了他身上。
他没有躲,紧接着又是第二卷和第三卷,每一卷都重重砸落在他身上。
直到近了前,他这才向夏皇帝行了一个大礼,而他身旁,是跪得正端正的太子赫连卓。
他也没看赫连卓,垂头便道:“儿臣见过父皇。”
夏皇帝大怒,气得甚至站起了身来,直奔赫连觉而来: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你不是疯了吗?大婚前夕背着整个宗族换了新妇,成婚当日更是将人送到宫中你兄长处,你自己却在家里掘坟!!”
夏皇帝气得连踹赫连觉好几脚,一边喘一边气喘吁吁地骂。
“你自己去翻一翻史书,看看历史上有没有像你这样的人!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你是出门的时候脑袋被驴踢了吗,啊?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笑话!荒唐!简直是荒诞至极!”
赫连觉身子被踹歪了就再次跪起,面无表情道:“所以才要说我犯了疯病。”
他不说话还好,他这一开口,一旁的赫连卓恨不能上前去捂住他的嘴。
夏皇帝更是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你还敢顶嘴?!我难道不知道你是假疯?我当然知道了。但你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为什么就不知道先来找你的父皇、找你的兄长商议一番呢?”
赫连觉微微皱眉,缓缓抬头看向夏皇帝,认真道:
“因为父皇和兄长绝不会答应。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子,兄长自幼被立为储君,接受的是正统的教养。父皇与兄长皆在正统之内,于是我便成为游离在正统之外离经叛道的那个人。这一点,父皇难道不是早就知道吗?”
“你!”夏皇帝忽然顿住了身形,“那你这是在怨我了?你怨父亲没有好好培养你?”
“不,儿子不怨父亲。自幼我便是这样的性子,若是将我像兄长一样教养在宫中,那我也不快活,父皇的抉择是对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随心所欲,只用用拳头和功劳说话。谁要是看不惯我,那就去做出像我一样的功绩来,那我无话可说。
不过我也知道,这些年来我早已将各大士族得罪了个遍,父皇护不了我一世,将来我也不愿给兄长舔麻烦。若区区一个疯病就能让那些人闭嘴,何乐而不为?”
“那你失去的可就再拿不回来了!若朝野上下得知你有疯病,你的实职我如何交还给你,去年你非要给你那个杜氏请封侧妃,我罚你去南泷你却又私自跑回了西玉关,职权你都不要了?”
“又不是给了旁人,这等兵权交给太子兄长我放心,况且,兄长也能听进我的意见。对吗兄长?”
“是,但我毕竟要学着处理政务,若能由你重新接手,那便再好不过。”
“那就再等等吧,齐国是否要抢攻南泷还没有定论,若他们真要抢,我肯定是要率兵南下的,万城的事我一样插不了手。”
……兄友弟恭,手足团结。这大概是夏皇帝最乐意看到的情景了。
他叹了口气:“叔衍,你这样一来,父亲可就又要罚你了!还得当着桓氏和满朝文武的面!”
“那便杖责吧,再加一个幽禁。”
“幽禁?”这他以前可从未提出过,夏皇帝疑惑,“你这又是要做什么?听说你查出来你王府后院那棺材里躺的不是你侧妃的尸骨,你难道是想抛下眼前的所有去寻那妇人不成?”
听到这个问题,赫连觉愣了一瞬,随即答道:
“儿子并不知道她身在何处、也不知她是否还在人间,无处可寻,因此也无法去寻。”
夏皇帝怔住了。
因为他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在自己这个狂傲不可一世的儿子语气里感受这般浓厚的无力。
就好像在这一瞬,他身上所有的傲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深深的无力。琇書蛧
夏皇帝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儿子,看起来最放荡不羁的一个儿子,有一天居然也会为情所困。
他叹息一声,又道:“我还听说你将府上众门客都遣散了,这又是为何?”
“父皇自登基以来一直都在打压王侯与氏族大家,如今诸位皇子中只有我一人因功绩被封了平王,虽有平王这一称号,但我将来必不会分封夏国的领土,既无封地,也不会有属臣,还要他们做何?今次是我行事欠妥,日后若有要事,自当与父皇和兄长一同商议。
至于幽禁一事,是我想亲自去一趟南泷郡。越国那样的国家都能在我夏国安插眼线,更何况是齐国?我要让他们以为我赫连觉已经疯了。他们不该起动我夏国的心思,如今他们才刚结束对越的踏伐,兵力定有所亏损,若他们真要抢我南泷,我便顺势去夺了他们的城!”
赫连觉跪着,夏皇帝站着,闻言他忽然没忍住弯下腰去看赫连觉:
“你是这样打算的?你真是这样打算的?”
“是!”
“哎呀,”夏皇帝捋了把胡须道,“已经许久不曾四方征战了啊,想当年你大父还在的时候,便是想效仿当年的始皇帝,一统六合,只可惜国力不盛。休养生息至今,也算是实力大增。既是齐国新君先动了这个心思,那我们也只好应战了。你先起来吧。我来问你,若你迎战,你打算如何抽调兵力?来人,取地图来!”
父子三人一直聊到深夜,赫连觉便就留宿在了宫中。
桓氏的六娘子也如了赫连觉的意,被留在了太子殿中。
桓五娘子与赫连觉的婚约也一笔勾销。
次日,赫连觉领了罚,回到了平王府。
长公主赫连敏来看他,却被拒之门外,理由是他正在被禁足,同时也禁止他人探望。
不过他也让陆甲传了话给长公主,让长公主只管把要找的那谢十三郎的画像拿来,他自会安排人将画像送至西玉关以及南泷郡等处。
期间石禄和符延也来过,但他一个都没见。
直到这天下午陆甲忽然来报:
“殿下,府外有一名自称是魏止的越人想要求见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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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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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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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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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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