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跑回学院的教学楼一楼,也就是四个系的画室,和模特休息室所在的楼层时,已经早上八点五十分。他看到,模特休息室门前的阳台上,袁月兰正跟一个男生聊天。他们二人扶着栏杆,那男生身材跟他相仿,也有1.78米高左右,留着好看的三七分发型,只是五官没有他精致。
那男生说:“袁月兰,你们国画系一班,什么时候组织到外面进行风景写生?”
“不知道,老师没说,你们国画系二班呢?老师说到野外,进行风景写生的时间了吗?”
“没有,要不然,明天我们两人去留情谷写生吧,你愿意去吗?我打车去,一个人和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车费。”
来非弱在模特休息室的门后,从虚掩着的门缝里,听到了他们的这几句对话。他心情很低落,他不想再听了,也没有时间再听了,已经早上八点五十三分了。他在模特休息室,把大小衣服扔在长沙发上,穿上那件蓝色浴袍,就走进了绘画比赛所用的雕塑系画室。
王老师已经在画室里等着了,“高小恭,快准备啊,还剩四分钟,就到点了,学生们就进来了”。王老师,穿着粉红色衬衣,白色裤子,一个弯弯的大发卡,把柔顺的秀发管束到脑后。那微胖的国字脸,与漂亮不怎么沾边,身高还可以,与袁月兰差不多高,足有1.70米了。
来非弱在王老师催促下,进入帘子后,将浴袍搭到帘子上面的拉条上,就走出来,以与前两天相同的站姿,站在画室的中间。两分钟后,学生们陆续进来了,那个男生,依然和袁月兰说着话,走进来,脸上堆满了欢笑。袁月兰在前排c位,那男生在她身后的左侧。
12名学生全都到位后,王老师说:“今天是最后一天,这五节课,要全部画完。画不完的,到了第五节课下课时,会有这次美术比赛的组织者——'绘画伯乐协会'的监考老师,来收画卷。每个参赛的美术学院,都是如此。”
王老师一番话后,气氛紧张了起来,铅笔摩擦画板的声音,明显更密集了一些。今天早晨,来非弱没做什么身心准备,倘若是平时,尚可,但如今,还是败给了那双春天的眼睛。今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那么漫长,漫长到,让他感觉这五节课,如同经历了一个世纪。
第五节课,下课时,一位秃顶,一脸大胡子,啤酒肚硕大的中年男老师,如同救星一般,收走了画他的十二幅素描。
来非弱赶紧到帘子后,穿浴袍出画室,到模特休息室,躺在长沙发上的凉席上,安静片刻。等他出来的时候,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色体恤衫,和洁白无瑕的白色单裤,戴着一副茶色眼镜,朝办公楼走去。
他走到操场上时,袁月兰在那里站立着:“高小恭,你知道谁给我修补的车胎吗?”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袁月兰身边,压低了语速,以慢三分之一的音频,缓缓地说:“不,清,楚。”他说这三个字时,表情冷酷,像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说完这三个字,他就继续向办公楼走去,袁月兰望着他那熟悉的背影离去,而他却始终没有回头,以一种机械的步伐,进入了办公楼。
来非弱到了王老师办公室,敲门后进入。“王老师,我来拿钱。”琇書網
“噢,你的工作单,我已经签字了,你也在上面签字吧,这是素描比赛的工作单,我们赵主任说,比赛最后一天的工作单,需要模特本人签字。”
“噢。”来非弱接过工作单,签名“高小恭”。王老师拿回工作单,放到抽屉里,给了来非弱400元报酬。
来非弱站在办公室中间,说:“王老师,我跟你说一下,暑假后,我不会再回来了,你们提前考虑再找男人体模特吧。”
王老师有些惊讶,转而又一脸可惜的神情,说:“干得好好的,为何不干了呢?是报酬低了吗?这个报酬在国内画室里,还是可以的啊。”
“不为钱多少,是因为我要回去给父亲治病了。”
“那,你父亲病好了,你可以再回来啊。”
“不了,谢谢。”来非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刚从办公楼的楼道里,探出脑袋来,就看到袁月兰还在操场上来回踱步,并且她手里竟然拿着他昨天夜里,扔进垃圾桶的白色衬衣。没错!她手里拿的,就是那件白色衬衣!上面粘了电动车胎上的油污,那横竖的透明胶带,没完全撕扯掉,还粘在衬衣上。
来非弱赶紧调头,从办公楼南面的,学院南门出了校园。他躲在南门外的小公园里的,一排冬青后面,那里刚好有一个排椅,他太累了,好想睡一觉,他就躺在了上面。
他并没睡着,他是多么想和袁月兰拥抱在一起,不给那一个,约她去留情谷的男生任何机会。可他不能!因为三天以来,他还有什么男人的尊严?!尤其是刚才,在画室里,那情景是无法抹除的!袁月兰,已经到模特休息室,拿出了他扔在垃圾桶里的,做保安时穿的白衬衣。那衬衣,就是当着她的面,被钱晓登撕掉了所有的扣子。
所以,袁月兰已经知道他就是来非弱!他没有勇气去和她相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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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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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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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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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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