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笔墨味道十分刺鼻难闻,她颦眉,嫌弃地捻起一角袖摆捂住鼻尖。
等稍作适应后,才屏住呼吸,拿笔墨在窄小的纸张上面书写内容。
“速查,桑瑄青与墨家干系,近日行踪,是否接触了什么可疑之人。”
写好之后,她将其重新卷好,搁至一棵雪松枝桠处别着,扫视了一下四周无人,遂走开。
但为保险,她没走远,而是躲于一处角落,静静等候着。
没隔一会儿,一只黑羽丰盈的乌鸦“哇——哇——”地飞跃至树顶,它脑袋歪了歪,循着那股吸引它的气味,找到了公输兰放置的纸条叼于嘴中,再扑棱一展翅飞走。
藏于公输兰玉镯的笔墨,实则特地调有一种腐败且吸引乌鸦的气味,而这只暗鸦更是公输家专程训练过的“信使”。
宇文晟的军营戒备森严,生人她无法带入,唯只能依靠这种迂回的方式。
数日之后,公输家的暗探便将查到的消息以同样的方式,反馈给了公输兰。
由于时间短、再加上桑瑄青跟墨家的关系一直被宇文晟按下,因此公输家的暗探所查内容有限。
唯一一件或许算是凑巧,他们严密跟踪追查桑瑄青近日动向时,无意间发现有人潜入了桑瑄青的居所(这人正是伢,他前来取走郑曲尺所绘下的驻地营寨的地图)。
一开始他们以为此人可能是图谋不轨之人,然而桑瑄青见到此人,却并没有受到惊吓与威胁,反倒两人闭门密谈了许久。
事后,他们猜测此人可能是调查的重点与向方,于是分散人手追踪此人消息,最终几番周折确认后,才知晓对方乃墨家之人。
如此一来,可间接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桑瑄青绝对跟墨家关系匪浅,甚至可以说是墨家安排进福县、潜伏在宇文晟周围的细作。
而当公输兰得知此事之后,掐烂了手中的纸张,一双温婉柔情的平静眸子,此刻却被一种兴奋、欣喜之色溢满。
自她得知宇文晟成婚之后,便被一种嫉妒之情蚀骨腐心。
她以往总以为自己并非一个小性子小肚肠之人,与寻常那些只懂围着男人打转的女子不同,她有身份有地位有本事,她自持可保全本心。
可是她现在才发现,一旦牵扯到宇文晟的事,她就无法冷静以对。
而这一次,简直就是天送的好机会。
既然宇文晟现娶的乡下夫人是桑瑄青的妹妹,那倘若桑瑄青真得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那么他们一家自然也会一并诛连。
哪怕宇文晟当真会包庇她那個乡下夫人,免其一死,但公输兰便不信,他会对她一如既往信任不疑,而桑瑄青之妹会对杀兄之人毫无芥蒂。
只有他们之间存有罅隙,她就有办法叫他们渐行渐远,最终分崩离析,形同陌路。
公输兰轻声呢喃道:“桑瑄青,你要怪,就怪你的妹妹好了,谁叫她嫁谁不好,非要嫁给宇文晟呢。”
她抬眸,平淡地凝视着虚空一处,却温柔地弯起了唇角。
“不行,这样好像还不大够稳妥。”
紧接着,她又写了一道密函由暗鸦带出军营。
“带一个口信给我哥,便说五日之后,也就是十七那日,我要见到游牧蛮子会前来鬼羧岭偷袭。”
“另,再派人将其中夹带的信件上摹上墨家徽印,以桑瑄青的名义送至巨鹿国边境之处,切不要透露我等任何讯息。”
很快,公输兰便收到了回信。
“魁首言,允。”
“另,书信已按姑娘要求,送往巨鹿国边境处。”
公输兰将这些来往信件,慢慢放在火折子上一点一点燃烬成灰。
之前桑瑄青的那一封信已经被她改头换面,用临摹手段重新起草一份送至巨鹿国了。
那些字迹、大部分内容,与桑瑄青先前那一封措词相似,真假难辨别。
她拢起绣了浮纹的纱袖,仰起脸,温婉的面容空谷幽兰,纯洁无瑕。
公输兰双手合什:“信女,祈求上苍,我此生唯一愿,只求与宇文晟两情相悦,倘若能够如愿,信女定当自此,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
——
时间倒退回数日前,郑曲尺在得知穆柯将信件转手它人时,便火急火燎地跑到长驯坡去了。
只可惜,她这一次冒险前往,却并没有如愿见到蔚垚本人。
据守卫言,他这些时日工务繁忙,为安排好前往西境游牧蛮子地界巡查一事,早出晚归是时常有的事。
于是,郑曲尺便想着先去找风青,直接问他也更省事。
营门守卫对郑曲尺也算熟悉了,毕竟她来过营寨几次,还被蔚近卫热情招待过。
虽说由于蔚垚不在,他们没有那个权限随意领人进去,但去帮她叫个人出来倒不算什么难事。
不一会儿,等待在外的郑曲尺便见到守卫带着一个穿着鳞甲的年青将领,一道走了过来。
此人长得五官端正,眼神正直,一观此人面相,但不像那耍滑奸诈之人。
风青疑惑地打量一番郑曲尺,问道:“是你找我?”
“对。”郑曲尺上前,她言谈诚恳,想与他找一处私密些的空间,谈一些紧要事情。
风青认得桑瑄青这个人,两人私下虽从未打过交道,可他却是答应了。
避开其它人耳目后,郑曲尺首先解释了一下穆柯送信之事,然后她才问道:“那封信,你是否亲自送到蔚大哥的手上了?”
她并没有告诉风青,那信其实是她的,她只当替穆柯询问结果。
风青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桑瑄青此番的来意。
“信……送了。”
他确信公输兰的人品,应该是将信送达蔚近卫那处了,他稍作迟疑的是,他并未“亲自”。ωωω.χΙυΜЬ.Cǒm
郑曲尺见他没有一口直接了当,忍不住多问了一次:“当真?”
风青年纪轻轻便当上一营守将,自然有其傲气的一面,他不满被人质疑,皱眉道:“自然。”
见对方不似说谎的样子,郑曲尺心口那一颗悬吊的心,这才稍稍安稳落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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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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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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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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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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