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老弟,你瞧瞧,我给你找的这几个人合适吗?”穆柯将人带到她面前。
郑曲尺一眼看过去,全都是一些质朴的黑瘦汉子。
穿着些灰、褐色短衣,头上包着一圈汗巾,大冬天冷得有些抖瑟,朝她好奇又沉默的看来。
“没什么问题。”
因为郑曲尺对泥匠并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只要是有丰富经验的泥匠都行。
她首先将需要的砖胚尺寸、用料、制作方法一并交予他们。
泥匠听完,全都反应了好一会儿。
工序跟他们日常的土胚砖做法相似,就是将粘稠的土料摔打成质地细密的熟土后,再放入木模中塑性,接着脱模,把土坯晾干,只是她这种还要多一项,就是入窑烧制。
但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她要求的用料加入了挺多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另外就是尺寸……
有一个年轻泥匠应该是纠结了一会儿,才斗胆质问起来:“这个、这种大尺寸脱胚出来,很难定型,且制作过程中也会产生干裂的……”
穆柯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一下就被惊得闭了口,没敢再继续讲下去。
“这些我都知道。”
郑曲尺明白福县的传统土胚因为和泥用料较为简单粗糙,所以常常存在后期干裂、风沙等问题,尤其是形体过于大的,土质粘结力下降,更容易产生裂纹。
但她这种不会,因为她还加入了煤灰、草梗、谷壳等物增加黏性,再说她不需砖胚彻底自然风干。
泥匠们听完,却更觉得这个工官带来的黑小子,估计没啥制作土砖的常识,全是凭空胡乱想象着来指挥他们。
这样的土胚砖做出来,估计就用不了。
“你知道……还让咱们做成这样?”泥匠嘟囔。
郑曲尺耐心跟他们解释了一下:“因为这个土胚砖我不算让它慢慢自然风干,而是等它晾干水稍微成型就送进窑内烘干后,再进行烧制。”
“这可烧不得!”泥匠瞪大眼睛:“这可不是陶瓦,兴不得烧。”
这估计是曾经尝试过烧砖最后以失败告终的人。
郑曲尺知道福县多数泥匠与窑工都没有烧制过砖。
一来是因为等级缘由,烧制的红砖是不允许普通百姓使用的,二来就是民间的窑工也接触不到这上层的工艺技术,没经验没传承,再加上生活贫苦,他们哪会耗费那功夫去慢慢研究。
“烧不烧得,不用你们担心,就按照桑工的话去做就行了。”
穆柯跟郑曲尺不一样,她在现代习惯性跟工人们有商有量,讲究一个工作不分贵贱,人人平等原则。
但这个王权时代,官高一极压死人,身为工官,穆柯的话就是命令。
既然这事工官都发话了,哪怕他们心中有疑虑,不认同桑瑄青,也只能按照郑曲尺的话去照做。
这边找来泥匠开始制造她特意定制的砖胚之后,另一头郑曲尺又去找窑工,让他们直接早期备用干透的土胚砖直接开窑烧制。
这些砖胚应该也可以用,她想先开窑烧制一批出来看看效果,再时候定制砖胚出来,才能有更直观的对比。
烧制砖的一些方法,全是她以前涉猎过的一些书籍,要说她本人还真没有亲自实验过。
但她相信只要肯干、肯试,总能达到她预期的效果。
同时,她也采取了她那个时代的一些责任连带方法,比如在城砖上铸有烧窑的名称,还有窑工的姓名,这是严格的城墙质量保证体系。
穆柯表示很赞同她的这种做法。
于是到了最考验技法的砖胚烧制环节,她特地找到最大的窑炉,来进行窑法烧制。
要说烧出来的砖,较土法晒干的耐久性更强一些,但也并非一定要用烧砖来解决问题,可她就想做。
她这一次历经千辛万苦才攀上宇文晟这条大腿,当然要物尽其用利用他的势力跟资源,来做一些她早就想做的事了。
她一个人办不到的事,现在阴差阳错却可以就此实现了。
整个福县的工匠跟作坊器司任她调派操作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她叮嘱窑工,放砖坯时要注意,砖与砖之间间隔的距离要适当,否则会通风不畅,影响成砖质量,另外就是烧制的时间也是需要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窑工来精准把控。
火大火小,时间长短,最好这些都一并好好记录下来。
窑工听从她的话,将晾干水份的土胚搁置进窑内,郑曲尺也跟着一块搬,因为排砖进土窑也是一项劳力活,人当然越多越好。
他们按照她的要求铺好砖后,接下来就该烧砖了。
其实烧制烧砖难度不大,就是烧火,一直烧,烧到砖胚彻底硬石化,就成为砖块了。
为求保险,她准备了两种方案。
上火窑,跟下火窑。wWW.ΧìǔΜЬ.CǒΜ
且试验一下,看哪边的砖最后烧出来质量更好。
就在郑曲尺教导窑工们如何烧砖、如何注意事项,甚至精准到一些小细节都没有保留时,他们都很诧异。
这个年代的工匠基本上对自己发明或创造的技艺都十分看重,更加注重其私密性,因为谁都不愿意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盗走自己辛苦研究出来的成果。
可郑曲尺的想法不同。
一来,这些知识本就是几千年文化沉澱积累下来的劳动果实,并非她个人创造,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没毛病。
二来,她也觉得有些东西如果人人都选择自扫门前雪,那这个社会就无法被促进发展,尤其是邺国已经够落后了,斯大林都说过了,落后就要挨打。
不想挨打,就得想办法个人进步,国家进步,文明进步,最后又会将这些反馈到生活在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身上。
这砖想要烧制好,还得等好几天呢,甚至烧好后也要晾一段时间,等温度足够低之后,才能出炉,否则谁去碰砖,谁就得被烫成“大脚蹄子”。
郑曲尺不想多等时间,于是她就想到另一种青砖的烧制办法,进行一定程度的人工干预。
就是在砖块快“烧熟”的时候,让窑工从窑顶慢慢往窑内注水,水慢慢往下渗,遇到高温,迅速变成水蒸气,新鲜空气就进不来了。
然后等注水注得差不多了,就把窑重新封住,最后整个烧制过程就这样完美结束了。
而这种办法会让冷却时间缩短,生产效率大大提高,甚至对砖体也有一定程度的益处。
在等待开窑的过程中,郑曲尺又抽空去了一趟晒场。
她见泥工在费力踩泥、捶打,这一项着实太耗工力,而且效率太慢。
于是她就召集泥工,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解决办法。
就是在地面先挖个大圆坑,铺上平整的石头,再将拌好的泥倒进去,然后牵来几头牛。
将牛绑好,再给它们蒙上眼睛,将他们的牵引绳控制在泥坑范围内,最后由它们来代替人力踩泥、搅拌。
这个方法得到了大伙一致好评,甚至还就此打开了他们的新思路,打算就此沿用下去。
定制泥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弄好后,接下来就是要进行塑性、脱胚了。
因为郑曲尺定制的是大尺寸,有别于传统土砖胚框,这就需要再重新定制一批模框,这倒不难,基本上在泥匠和泥的期间,她就找木匠提前弄好了。
足足有百来个。
一下要弄出十几万块砖胚,工作量那不是一点半点的重。
这一项脱胚的工作既繁琐又辛苦,区区十几个泥匠估计搞不定,于是穆柯直接在县里找来上百个闲人,就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最后脱胚工作,三下五除二就给搞定了。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十来天。
终于,郑曲尺期待、激动的第一窑砖即将现世。
由于窑工有烧制瓷瓦的经验,因此这一窑还算比较顺利。
但却不算很成功。
当郑曲尺拿到成品后,仔细对比了一下现代的红砖,内心有些失望。
成型是成型了,就是因为砖体硬度不够,还裂碎了一部分。
……果然,用这种土胚砖做出来陶土砖,终究还是达不到标准。
她对这种结果很懵懂,只能求助于窑工询问这其中存在的问题。
窑工们将这一批砖拿来打量一番,又拿捶子敲碎了其中一块。
最后一番商讨好,对她激喜的说道:“这烧砖的确比土胚好,这一次应该是烧过头了,另外也是土质太黏,或许加上些沙土会硬结实。”
不愧是专业的,只这么一会儿就找到了大部分原因。
郑曲尺从来不轻视任何人,所以她也时常愿意跟工匠们商讨一些专业上的问题,因为有些实际问题,有时候也靠不上过去经验了。
有机会她还是得多看看这个世界的相关建造业书籍,多了解,增涨见闻,补充空白知识与常识。
“我另外定制了一批砖胚,麻烦到时候你们继续再开一窑烧制了。”
窑工们这会儿奔头十足,都很激动的朝她点头。
“哪里哪里,下一次,我们定会总结出这一次的经验,会烧制得更加小心谨慎些。”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烧砖,虽说烧出来的砖体不足以叫他们惊艳,但是这种成功制造出一样新奇玩意儿的成功感,却叫他们心潮澎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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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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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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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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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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