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有些日子没去镇子上了,早知道路边的白榉树叶落的这么快,她一定会带个草帽再出门,沿路走去,是一点可以遮阳的树荫都没有。
姐妹两人一路闲聊,走的倒是也快,一个时辰不到便赶到镇子上了。
云华一进镇子上就有些纳闷,“大姐,你说今儿个一路走来怎么没碰见小泽和大哥呢?往日这个时候他们早回村子上了。”云华本来还想着能在半路碰见他们,这倒好,进了镇子上都没瞧见他们。
云梅也是有些奇怪,歪着头说道,“难道是因为今日的桂花米糕不好卖?不应该啊?”云梅早上来时,吃了一块特意给她留下的,蓬软甜糯,实在是好吃的不得了,按理来说应该早就被抢光了才是。
云华也没想通,微微有些担心道,“不如麻烦大姐去一趟东街吧,往这条路走便是,若是他们还在,就跟他们说一声我们在福来酒楼等他们一起回去,若是不在,你再过来寻我。”
云梅看了看云华手指的方向,放心的点了点头,“好,华妹儿你先去酒楼找潘掌柜说事,我寻完他们就来找你。”
“好。”云华看着云梅走远,这才往福来酒楼走去,一时还真没想明白他们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难道真是今日的饼不好卖?若当真是这样,倒还让人放心些。
云华想着事,没走多远,便瞧见了福来酒楼,可是却没直接进去,而是绕道去了左街这边,她想先去看看那两个铺子。
好家伙,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两个脱了薄袄,在铺子里打扫的不正是云泽跟云风么,云华无语的看着他们,只觉得还真是辛苦云梅白跑一趟了。
云华远远瞧了一眼两个铺子,早已打通,与福来酒楼连着的那边也早已封了起来,如今只看着两个大铺门,觉得甚是不错。
云华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快步进了铺子,高声喊道,“大哥,小泽。”
兄弟俩正忙的大汗淋漓,这会儿一下看见云华了,都赶紧擦着脸上的汗,笑着走了过来,“姐,你快看,这铺子可真气派啊。”
云风倒是笑得憨厚,“没想到潘掌柜算的还挺准,说你今日一定会来酒楼找他,这不,我们两兄弟便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云华倒是没想到是潘掌柜特意留下两兄弟的,忽又赶忙对云泽说道,“小泽,你快去东街把大姐叫回来,免得她找不着你们,跟着瞎担心一场。”
“大姐也来啦?成,我这就去。”云泽扬着笑,拿起自己的上衣,边穿边往外走。
云风听着云梅来了,神色却难看起来,“她怎么来了?要是碰着刘贤就麻烦了,不行,我还是亲自去找她吧。”
“大哥是什么意思?刘贤不是在学堂读书,怎么会在镇子上闲逛?”云华有些没搞明白,要不然她也不会开口带云梅来镇子上散心了。
说到这个,云风就觉得丢脸,“唉,还不是今儿他休沐,早上卖饼的时候,他还特意找到了我们摊子,说听很多人讲我们这有新出的桂花米糕好吃,他也想买些送给夫子,还说什么都是自家的生意,就不用见外付钱了,我一听,哪里还肯卖给他,直接将他灰头土脸骂走了,哪知他边跑边大声嚷嚷,说他以后会是我妹夫,让我等着,以后有我妹妹好看,当时要不是他跑的快,我肯定就冲上去揍他了。”
云华听完,直接愤愤道,“我呸,就他,也敢让大姐好看,哼,要不是怕你娘难做,我早告诉奶了,有爷奶在,他们绝不会让大姐嫁过去,亏他还是读书人,这一没媒婆上门说亲,二没交换庚帖,到底是哪里来的脸就敢胡言乱语,满口喷粪,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污蔑大姐的名声,大哥,你别客气,瞧着他了,给我狠狠的揍,咱云家不怕他。”
云风心里本就窝着一团火,如今被云华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有了底气,“大哥知道了,我是绝不会让他欺负云梅的,潘掌柜还等着你了,你先去找他,等我们找着云梅了,再来接你一道回家。”
“嗯嗯嗯,你快去。”不知为何,听着云风说了刘贤的事后,云华心里就有些直打鼓,希望是她杞人忧天了吧。
云华绕到正街,瞧了一眼福来酒楼的牌匾,不知为何,瞧着那洋洋洒洒的四个大金字,总觉得这酒楼东家有些骚包,没多想便跟着店小二进了后院。
潘掌柜正在屋子里算账,一手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这会儿听着动静瞧了一眼推开的门扉,眼睛忽地就笑成了一条线,赶忙起身笑盈盈道,“云丫头啊,可算是等着你了,你这琢磨吃食的本事是一次比一次高啊,今儿个的桂花米糕简直了,连我那掉了牙的老母亲都连吃了三块。”
云华客气的跟潘掌柜见了个礼,“潘掌柜客气了,要是喜欢,我明儿个再多给您留一些。”
潘掌柜脸上的肥肉一抖,搓着一双肉手,笑哈哈道,“那敢情好,可一定得给我多留点。”
店小二重新给两人上了茶后,这才走出去关好门。
云华确实有些渴了,端起白瓷茶盏,轻轻吹了吹,碰着嘴唇抿了一小口,还有些烫。
潘掌柜看云华喝着茶,便继续笑着道,“云丫头,上次不是说要送我一个方子么,不知可还作数?”
云华一听,慢慢放下茶盏,笑容可掬道,“自然是算数的,只是前几日我家中确实有些事,这才耽搁了。”
“不怪不怪,只要有云丫头这句话就行,不知云丫头打算送什么方子,我瞧着这桂花米糕就不错。”
瞧着潘掌柜那算计的小模样,云华好笑的连连摆了摆手,“这桂花米糕才卖几个铜板一块啊,哪有我送你的方子值钱。”
音落,潘掌柜眼睛都亮了,连忙将桌子上的点心往云华跟前推了推,“云丫头说的可是真的?果真比这桂花米糕还值钱?”
云华识趣儿的捏起一块绿豆糕尝了一口,认可的点了点头道,“甜而不腻,不错,嗯,至于我要送给潘掌柜的方子嘛,要说比起金丝梅干菜肉饼来,可能还要值钱些。”
潘掌柜猛地就站了起来,因着身上的肥肉太重,带着桌子都晃动了一下,差点就将云华的茶水晃了出来,还好云华眼疾手快拿了起来,“潘掌柜这是何意?”
“哎呦,我的财神爷啊,我这是激动的,你这要是送的方子比那个金丝梅干菜肉饼还要值钱,那不就是给我送财嘛。”
看着潘掌柜如此激动的样子,忽然觉得跟翠丫还挺像,不自觉便好笑道,“潘掌柜勿急,先坐下来说话便是。”
潘掌柜笑着赶紧坐下,云华这才微微点着手指,继续说道,“既然我要送一个比金丝梅干菜肉饼更值钱的方子给潘掌柜,那自然就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潘掌柜帮忙了。”
潘掌柜连忙会意,笑得亲热,“云丫头放心,今日那两个同村的夫妻,我待会儿就让伙计去衙门跑一趟,不告他们了便是。”
云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他们可不值我送的方子,我要不是看在同族的份上,我都懒得跟您提一嘴。”
潘掌柜囧着一张脸,稍稍一想也是,忽地便谨慎起来,“云丫头可是遇上什么难事呢?”
云华在桌子上轻轻打着节拍的手指,渐渐停了下来,一脸诚恳道,“潘掌柜多虑了,倒不是家中有什么难事,只是有些忙需要帮。”
潘掌柜一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来,他是真担心云华惹着什么事了,“云丫头直说便是,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叫我一声叔,不亏。”
云华缓缓起身,对着潘掌柜弯腰行了个大礼,“那便先谢过潘大叔了。”
潘掌柜赶紧虚扶了一把,心想这要帮的忙难不成很大,“云丫头可别折煞我了,还是先说说要帮什么忙吧,毕竟我也只是区区一个掌柜,能不能帮得上还得另说啊。”
云华认真的摇了摇头,“不管能不能帮的上,云华绝不埋怨潘大叔。”
听到云华如此周全的理解,潘掌柜心里倒是放心了些,不由的点头道,“你放心,能帮上,大叔一定帮。”
云华坐下深吸一口气后,才道,“想必您应该知道三年前,燕北大量征兵的事吧。”
说起这个,潘掌柜又岂能不知,当年要不是他在东家手上做事,怕是也难逃此劫啊,“岂能不知,三年前,外邦蛮人来袭,朝廷援兵迟迟不到,更别说是粮草了,那一战打的何其惨烈,一连打了三天三夜才结束,朝廷兵马赶来时,燕北军早已死伤大半,若是当时燕北王不强征兵,怕是就会被朝廷派来的监军鸠占鹊巢了。”
云华沉沉的听着潘掌柜的话,心里渐渐生出一丝感叹来,自古功高都会被上位者忌惮,如今在大盛国,燕北王便是皇帝的忌惮,只是皇帝此番趁着外邦蛮人袭击之时,想趁机收回燕北军,也确实让人不耻,战役起,百姓苦,作为皇帝竟然能将燕北百姓视如蝼蚁,又怎能轻易收复燕北了。
他们作为燕北之民,被强行征军,也是一种无奈吧。
只是当年那场战役打了一年之久后,燕北王还是将外邦蛮人杀的退了兵,听闻当初若是举兵强攻,说不定还能收了外邦小国,只可惜外邦蛮人狡诈,皇帝派来的监军更是无耻,竟直接同意外邦送了个公主到京城和亲,美其名曰是要和平相处,其实不过是皇帝想让燕北一直都不太平。琇書蛧
云华一想到皇帝的自私,就更是对京城没了好感,只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踏进那个尔虞我诈的漩涡里。
可到底这一年多的休养生息也算是让燕北回了春。
云华平缓了会儿,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爹当年也被征兵带走了,只是这两年村子里去参军的村民陆续都被遣返了回来,却唯独没有我爹,既没有书信,也没有讣告,如今也不知我爹到底是生是死,为此我娘夜夜都会哭泣,唉,我家也只是山中村民,无权无势,想要找个人去军营打探一下我爹的消息,实在是毫无头绪,如今既然与潘大叔有了些交情,便想厚着脸请潘大叔帮我打听一下,如何能在军营查到我爹的消息。”
潘掌柜听着云华的话,心里却复杂了起来,按理说他的东家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他也只是一个小小掌柜,想要求到东家那里,怕是没那么容易,“实不相瞒,我家东家倒是有些能耐进军营,只是我人微言轻,也不知能不能在东家那里说的上话,不过你放心,下次我再去县里时,跟那头的掌柜也打听打听。”
云华听到潘掌柜的话,已经很感激了,又站起身来,弯腰感谢道,“如此便先多谢潘大叔了,您放心,我送您的那个方子一定挣钱。”
潘掌柜无奈的苦笑两声,可不得挣钱么,要不他能给云华帮忙,好歹他也是个商人不是,可也正因为如此,潘掌柜才更加信服云华,直接用利来吸引他帮忙,这样大家也都不会难看。
云华跟潘掌柜打完招呼离开后,潘掌柜便先叫了伙计去了一趟衙门,不管怎么说那到底也是云华的同族人,她爹的事能不能帮的上还难说,这件小事就当是先送给云华的小情小惠了。
云华出了福来酒楼后,便直接去了自家的铺子,想着云泽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只是没曾想才刚出了酒楼大门,便瞧见云泽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云华脸色一沉,心想不好,肯定是出事了,便赶紧快步上前询问道,“小泽,怎得只有你一人过来,大哥跟大姐呢?”
云泽一见着云华,便觉着见着主心骨了,红着眼睛哭道,“姐,大姐被刘贤那个畜生轻薄,一时想不开,跳河了,大哥救了大姐上岸后,先去了医堂,我便赶紧过来给你报信了。”
“什么,大姐现在如何?在哪家医馆,快带我去。”
云泽也不敢耽搁,连忙小跑着在前面带路,“就在上次你救何小姐的那家医馆,大姐还没醒,不过医馆的老大夫说,人无大碍。”
听到这四个字,云华总算松了口气,“刘贤呢?可跟着去了医馆。”
“那个狗东西见着大姐跳河,吓的立马就跑了,狗兔崽子,让我见着他,我非得打死他不可。”
云华看了一眼气的不轻的云泽,心想大哥云风肯定更气,急着走了两步,又忽地停了下来,“我先去医馆,你去趟衙门。”
“去衙门作甚?”云泽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见云华望着镇子里的长河,眼神幽幽的盯着河水,一脸平静地说道,“去衙门状告刘贤,调戏良家妇女,让他这辈子都与童生无缘。”
云泽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法子惩罚刘贤,若是真能让刘贤不能下场考试,那别说是考童生了,就是读书怕都没有学堂再敢收了,云泽一想到这,便觉得出了好大一口恶气,恨不得立刻就飞到衙门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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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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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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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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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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