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护病房701。
谢钦站在程荣门外,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尽管提前做了许多准备,以前也曾见过程荣多次,但此刻他心底还是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紧张。
他薄唇微抿,抬手敲门。
可就在谢钦曲起的指骨,将将触碰到房门时,走廊拐角忽然跑出来一名小护士。
“谢医生!”
小护士神色焦急,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惧怕,大叫道,“出事了!”
谢钦怔了怔。Χiυmъ.cοΜ
他眉心微折,修长的指尖,慢慢放了下来。
……
五个小时前。
南城下辖,偏远城镇张家庄。
张勇一大早就叫醒了自己弟弟张强。
两人连带着张家老太太,抱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再喊上本家亲朋,坐上了早就预定好的客车。
车子点火后,刚要启动,张晓雪忽然抱着七岁的妹妹从篱笆墙后跑了出来。
“奶奶,爸,让我也跟着去吧!”
她瘦小的身体扒着车门,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张勇,“我过去能照顾爸,能跑腿买饭。”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粉色长袖和带着破洞的牛仔裤,因张家穷,老太太又重男轻女,缺吃少穿的情况下,营养跟不上,导致张晓雪虽然快十九岁了,但个子却依旧很矮小。
姐妹俩一个塞一个的可怜人,齐耳短发干枯发黄,面有菜色,连带着怀里七岁的张晓慧,看起来都瘦瘦小小的一团,甚至都没村口那家三岁的男娃娃看起来大。
“你们俩女娃子能干啥?慧慧又那么小,过去还不够给我们添麻烦的!”
张强眼神阴邪,目光从张晓雪已经发育了的胸部和屁股上划过,尖细着嗓子说道,“哥,别管她们了,走吧!”
张晓雪心底一紧,又叫了一声,“爸!”
张勇原本就心情阴沉,此刻被拦住,憔悴的脸上,表情越发阴晴不定。
老太太自从得知两个儿子都废了,张家从此再也不能有后之后,就大病了一场,一夜间,连头发都白完了。
最近虽然痊愈了,但整个人也丧失了以往的精气神。
她病恹恹歪在窗户边上,看了一眼张晓雪姐妹,有气无力开口道,“叫她们过去吧,刚好叫那些人看看,我们家有多惨。”
张勇皱着眉,本想拒绝,但再一想,这两个女儿,就是他这辈子留在世上唯一的种了,又烦躁地把话咽了下去,“上来吧!”
张强却还很不满,阴沉沉威胁道,“晓雪,去了那边,可要记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然,我保管你这辈子都会后悔!”
张晓雪害怕的身子都在发抖,哽咽道,“叔,你放心,我知道他们害死了我妈妈,我一定配合你们!”
她怀里的张晓慧,听到妈妈二字,小身子也跟着颤了一下,大而无神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清泪,却一丝哭声都没敢发出。
“行吧,上来吧!”
张强这才满意,微微侧过身子,让张晓雪上车。
客车的门并不宽敞,她又抱着妹妹,张强光侧过身,留下的空间根本不够她走过去。
可他站在门口,一直都没有丝毫退开的意思,张晓雪要过去,就势必要从他身边挤过去。
一时间,张晓雪抱着妹妹,犹豫了。
“快点,你磨蹭什么呢!”张强却没忍住,不耐烦地催促道。
张勇也没好气地催了一声。
见状,张晓雪只得咬着牙,低着头挤上前去。
她从张强身侧走过,哪怕已经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可还是被他故意顶起的胯蹭了下大腿。
又在她抱着妹妹抬腿上台阶时,被他用力捏了下屁股。
恶心的张晓雪差点当场吐了。
她死死咬着牙根,脸上惨白一片,忙不迭慌忙挤上了车,跑向了最后一排。
张勇在她背后,阴森森地笑了一声。
而后,转身关上了车门。
张勇摸张晓雪那一下,坐在车门旁边的人都看到了,后面就算没看到的,瞧见她惨白慌张的脸,在对上邻里那些别有深意的眼神,也都瞬间明白了。
张晓雪才刚在一位远房婶子身边坐下,对方就八卦地凑过来问,“你叔又摸你了?”
张晓雪没吭声。
李婶子却继续道,“他都算不上男人了,摸你几下也没啥,反正他也做不成,你怕什么?”
张晓雪抱紧了妹妹,低着头依旧没吭声。
只不过,她捂着妹妹耳朵的手,却更用力了几分。
“你爸那话儿真不行了吗?我咋听说他半个月前还到处求医,还喝着中药呢?”
李婶子又问了两句,但张晓雪一直都没开过口。
瞧她那木讷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样子,李婶子翻了个白眼,觉得自讨没趣,才惺惺闭上了嘴,不一会儿就被客车颠簸地打起了瞌睡。
张晓雪依然沉默着。
她睁着那双黑亮的眼珠,目光悄悄钻进人缝里,透过溅满泥点的肮脏玻璃,小心地描绘着窗外的世界。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张家镇。
客车一路爬过崎岖不平的土路,穿过破败荒凉的村庄,挣脱萧瑟贫穷的大山,踏上干净笔直的高速公路,驶向繁华的、崭新的,却又叫人眼花缭乱,生出贪婪的南城。
……
程杏到达市医院后,先去特护病房,探望程父。
她站在窗户边上,看到他靠在病床上,旁边的护工小张,正在给他削苹果。
一边削还一边说着笑话,把程荣逗的,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开来。
程杏默默望着里面,没有出声打扰。
她已经很久没从她爸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了。
记忆中,因为从小欠债,他一直都是愁眉不展的,紧锁的眉头中间,至今都有一道深深的沟壑。
凝望着他的笑容,程杏在心里又一次感谢了谢钦。
她已经知道了,护工小张是谢钦的人,是他特意找来照顾她爸的。
之前,她不知道的时候,谢钦,其实早就默默地做了许多……
正出神时,程父眼尖地看到了她。
“阿杏。”他叫了一声,“来了怎么不进来?”
程杏听言,面带微笑推门而入,“爸,我也才刚到没几分钟,就被你发现了。”
小张看到是她,连忙恭敬地起身。
等程杏说完了话,才弯腰打招呼,“程小姐。”
这位可是少爷上了心,特意叮嘱过的人,说不定就是未来的谢夫人了,他可得恭敬点。
可他这般毕恭毕敬,谨慎对待程杏的态度,看得程荣愣住了。
他怔怔看了看小张,又看了看程杏,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嘴要说什么,最后,又迟疑着没说出口。
程杏抿了抿唇,轻声道,“爸,今天天气好,我推你去楼下小花园走走?”
程荣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
市医院小花园。
许素婉拦住了将要出差的疤痕专家郑主任,跟他站在花坛前叙话。
圆形花坛斜对面。
程杏推着程父,慢慢朝这边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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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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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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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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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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