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那夜自宫的剧痛,肉体上的屈辱,在宫廷争斗中所经历的艰辛与苦难,仿佛已经烟消云散了。
“对了,当年韩潇……”
李云熙欲言又止,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张公公。
张公公知道他的意思,急忙承认道。
“是老奴所为。”
李云熙似乎并不意外,淡笑道。
“我早就猜到了,能提前知道父皇的意思,备好假死药的,也就只有您了。”
张公公微微一笑,将那段往事如实地讲了出来。
“当年,韩潇蒙冤,被关押在了水牢,而看管水牢的典狱长谭风曾是韩公手下的士兵,韩公对他有救命之恩。恰巧谭风又身患藓病,韩潇关在水牢之中,还出方给他医治,他深为感动,后来,谭风看韩潇在水牢中身体快撑不住了,于心不忍,想设法救他。
刚好,谭风与老奴是同乡,便找到老奴,商量对策,韩潇对老奴有恩,老奴也不希望他蒙冤而死,但是,当时皇上的意思,就是让韩潇困死在水牢中得了。于是我们商量了一下,由老奴劝说皇上赐给韩潇鸠酒,谭风再偷偷将鸠酒换成假死药,希望借此能救韩潇一命……”
李云熙听完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那当年在庆国公府悄悄救下韩荣的,也是谭风吧。”
张公公答道。
“正是,可惜没过多久,谭风全家就被灭口了,韩荣也不知怎地,后来竟成了暗蛇刺客。”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感慨道。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可是老奴想起来,还是觉得痛心,为什么好人不得好报呢。”
李云熙沉默了片刻,说道。
“不知此人葬在何处,我有空会去祭拜的,多谢公公当时心怀善念,救了韩哥哥……”
张公公也是个聪明人,他从李云熙对沈琴的态度,当然能看出来,沈琴就是重生的韩潇,可他也不便直接点明,只能劝道。
“他福大命大,老奴相信,他还活着。”
听到这话,李云熙眼中的光芒亮了些,嘴上却赌气般的说道。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死了。”
张公公知道李云熙的口是心非,其实大理司毒药案早就查清了,李云熙却顺着康帝的意思先下了二十鞭的刑罚,然后临刑再派人去改旨,分明是想用陈于归的安危逼沈琴现身。
这回,李云熙又让陈于归接下与暗蛇谈判的危险任务……
张公公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
“恕老奴多嘴,陈将军自从病愈后,行事多有古怪,老奴担心……”
李云熙淡淡一笑,
“本帝自有打算,对了,四哥呢,怎么没见他?”
张公公道。
“哦,刚刚老奴听说,四殿下去刑部监狱了,说是要亲自审审这位祸国殃民的国师。”
李云熙闻言,微微蹙眉。
“四哥真是有趣呢,不去看病重的父皇,却去审问国师,看来他不甚在意父皇的死活呢,帮孤留意下他的动向。”
接着,他遣散了众人,独自坐在凉椅上,拿起沈琴所画的铜柄扇,用手指缓缓摩挲着那梅花的纹路,自言自语道。
“喂,你这个骗子不会真死了吧,我都依你了,你还想怎样?再不出来见我,我可要下通缉令了。”琇書蛧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湿润了,手指也微微发颤。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李云熙警觉地抬起头,只见熙王妃携着宫女们款款而来,宫女们手中捧着丰盛的果盘。
苏洛洛打扮的花枝招展,向着新帝行了个万福礼,微笑道。
“恭贺皇上登基,不知皇上是否有雅致与臣妾共赏这御花园美景?”
李云熙懒洋洋地摇着扇子,打发道。
“没兴致,改日吧。”
苏洛洛深感失望,她将眸光落在那铜扇上,那扇面诗的字迹与沈琴写方子的字迹如出一辙。
她强压下妒火,虚情假意的劝道。
“皇上这些日子老是盯着那扇子发呆,应该是思念某位故人了吧?”
李云熙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冷笑道。
“敢问皇妃,你口中的这个故人,指的是旧友,还是故去之人呢?”
苏洛洛不太懂新帝这话何意,据消息称,沈琴在山洪中下落不明,八成是死了嘛。
她想要劝李云熙接受现实,讨好地笑道。
“唉,世事无常,皇上还是不要过于伤怀的好。再说了,不就是一副梅花图吗?臣妾也能给皇上画,臣妾不止会画百花百兽,还会画皇上的山川江河呢!”
话音才落,只听“唰”的一声,李云熙突然扬起手中铜扇,扇子顶部出现了一排排尖锐的利齿。
苏洛洛见到面前之人面带愠意,杀气四溢的样子,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心惊胆战,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云熙摇晃着手中利器,阴沉地笑道。
“原来皇妃喜欢画画,有此雅趣甚好,孤看你闲来无事,那便画吧,一天一百副,画到孤说停为止。”
苏洛洛战战兢兢的答道。
“臣妾遵命,谢皇上不杀之恩。”
李云熙起身,合起铜柄扇,用扇柄敲了敲苏洛洛低垂的头顶,压低声音,说道。
“孤知道,你和你爹一样,脑袋不太灵光,心术又不正,孤劝你最好别再搞那些让人一眼看穿的小伎俩,好好做个本分的花瓶,否则孤一气之下,可不会怜香惜玉。”
苏洛洛被敲的头皮发麻,冷汗直流,机械般的点着头。
“是!臣妾再也不敢了。”
李云熙似乎也懒得与她再废话,转身离开了,只留苏洛洛瘫软在原地。
完了,全完了!被皇帝厌恶了!
她心凉一片,如同掉入了万丈深渊。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凄凉的一生,要么被打入冷宫,要么丧失皇宠,受尽欺凌。
不管怎样,她也怀过李云熙的孩子,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哭着哭着,她突然想起了刘青言,那位憨厚寡言的护卫带给自己的温情与关心,甚至比这位夫君还多。
这次李云熙回宫,竟反常的没有带上刘青言,
她问了旁人无人知晓,以现在的情况,她也不敢问李云熙了。
但愿他没有出事,苏洛洛心中祈祷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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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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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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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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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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