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需要朕决断吗?”
穆慈垂首道。
“太子殿下还是敬重陛下的。”
康帝转念一想,也是,若是溪儿现在真想谋权篡位,轻而易举,何必与自己废话。
他思量了一会,长叹了口气,妥协了。
“那下旨吧。”
穆慈便开始着手写任命武将的圣旨,李云熙在一旁向康帝口述,把那些武将姓名,职位,特长,都讲得明明白白的。m.χIùmЬ.CǒM
康帝这才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这个最小的儿子,不知不觉间,李云熙已经不再是那个胸无点墨,满口错词的懒散皇子了,而是越发像一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储君了。
若之前都在演戏,戏演的太真了吧,如果不是……
他看向在一旁偶尔出言提点的沈琴,惊叹其居然还懂兵法。
真是一位博学多识,能力让人生畏的大才子,也许确实是沈琴教导了溪儿吧。
圣旨快写完时,李云熙被案上那份遗诏吸引了注意力。
好奇般的,李云熙拎起一角看了眼,康帝见状,就像是蛇被打了七寸一般激动了起来,大喝道。
“你们还不赶快烧了!”
李云熙轻轻扫了康帝一眼,然后交给了一旁的张公公,低声道。
“听父皇的。”
康帝被李云熙那雪亮的桃花眸扫的低了头,眼底渗出了几丝惭愧、恼羞之色。
其实,李思的这份遗诏,带给康帝的不仅仅是羞辱、愤怒,亦像是当头棒喝,把康帝给打醒了。
他开始反省、懊悔。
人常道,夺江山易,坐江山难,费劲心思得到的天下,他却在老年时犯了糊涂,猜疑、偏心、沉迷于修道,搞的国家现在这副样子,确实违了他的初心。
可他不可能当众认错的,这是他身为帝王的自尊。
明亮的火苗攀上了黄纸,张公公将那遗诏以及废稿点燃后,放进铜盆里,让其燃烧殆尽。
李思跪在一旁,摇头叹息道,
“可惜这份绝世佳作了。”
康帝听了此言,再度震怒,指着李思喝道,
“将这个大胆逆子押入天牢,朕要好好想想让他怎么死!”
“等等,儿臣还有一件事需要问他。”
李云熙边说着,边从怀里取出一张写满小字的纸来,向殿中众人讲道。
“这是李毅死前留下的认罪书,上面还坦白了别的罪名。”
听到这里,沈琴的手指不禁蜷缩了起来,牵扯到了掌心的伤,微微蹙了秀眉。
康帝不知道上面的内容,好奇的说道。
“给朕看看。”
李云熙却直接递给了一旁的御史中丞翁岭。
“给父皇读读吧。”
翁岭接过了认罪书,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将上面的字当众读了出来。
众人闻之表情各异,李思毫不在意的坏笑,康帝的脸色越发阴沉。
这份认罪书上明确记录了嵩王李思、前太子李维指示司天监提点官、王俊、李毅进献谗言,伪传密旨,陷害韩家的详细经过。
读完后,李云熙看向李思,严厉的问道。
“二哥,你可认罪?”
“认,怎会不认?吾敢作敢当,不像这位。”
李思拉长语调,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将眸光瞥向脸色铁青的康帝。
“不过,五弟,你要是只把罪名按在吾和三弟身上,吾可不服,韩峰功高盖主,威震三军,这个有疑心病的老家伙早就顾忌了,吾只是趁机推了一把。”
康帝红着脸,反驳道,
“朕是听信谗言,可没让他自裁。”
李思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父皇怕直接赐死军心不稳,儿臣替父皇提供了良策,你应该感谢儿臣才是。”
康帝气的指着他,抖着音道。
“胡说八道!”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沈琴在旁边听着,如冰湖般的眸底撩过几丝嘲讽。
“好了,二哥,你要是再说,父皇可要掌你的嘴了,我可拦不住。”
李云熙勾起一抹纯良无害的笑容,腰间布袋中拿出一个金球。
李思好奇道,
“这是何物?”
李云熙答道。
“这金球是从吴彬腹中找到的,内有一字条,是韩潇被他陷害的直接证据。”
李思语气平静的坦白道。
“是三弟威胁他换的针,不过,这么直白的陷害方式,吾那时多少有些担心父皇会细查呢。”
李思的这些毒言恶语,就像是给康帝一层层扒衣服,把他那丑陋的肥躯直接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康帝羞愤交加,却又奈何不得,干脆选择了逃避。
“朕累了,想歇息了,你要审,把他带下去审吧,别在这气朕了。”
“父皇,儿臣最想审的案子已经审完了。”
康帝局促的咳嗽了两声,将眸光看向别处,竟正好扫了沈琴身上,像是被火烧到了一般,又看向地面,面带窘迫的说道
“多少年前的旧案了,还审它作甚?”
李云熙却迈步向前,在康帝榻前驻足,面容有些激动的说道。
“父皇也知道,儿臣孩提时得了肺痨,满朝御医皆以为不治而推诿,唯有一少年医郎愿意接诊,儿臣年幼不知好赖,常嫌药苦,吐其身上,又常耍性子,哭哭闹闹,少年郎却毫无怨言,细心照料,事事亲力亲为,终于把儿臣从黄泉路上捞了回来,他是儿臣的救命恩人,亲人一般的存在,十九年前,就是这个冤案,让儿臣痛失至亲,儿臣从那时就发过誓,儿臣长大以后,一定要为韩哥哥全家,要为那些被无辜牵连的韩家军上千将士,讨回公道,平冤昭雪!”
伴随李云熙的话语,沈琴的眸子渐渐氤氲了起来,他要绷紧自己的神经,才能控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康帝愣了半晌,终究恼羞成怒,指着李云熙吼道。
“好个讨公道!难怪你私藏韩荣,朕看你干脆把朕也给审了,把朕也给关进天牢得了!”
清脆的掌声响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思在一旁拍手叫好,高声喝彩道。
“言之有理!五弟,你现在大权在握,又何尝不可呢?”
“闭嘴!”
李云熙忍无可忍,狠狠瞪了李思一眼,接着将双手平伸,相覆在胸前,对康帝道,
“儿臣不敢!”
他话语虽恭敬,眼中却无半分退缩。
穆慈上前进谏道。
“臣以为,陛下被奸人所蒙蔽,才会做出有违公允的决断,如今既已真相大白,确实应该昭告天下,拨乱反正,以还庆国公清白之名节,以慰枉死将士之冤灵,以振我朝将士精忠报国之决心!”
翁岭直言道,
“上位者肆法而行私,则人臣者援私为公,法不饶罪恶者,亦不冤无辜者,事在是非,无有远近,请陛下三思。”
白羽拱手道,“臣附议。”
张公公一边给康帝撸着后背,一边轻声劝道。
“陛下,既已至此,不如顺势而为吧。”
康帝面红耳赤,指着众人的鼻子,喘着粗气,吐着音,
"你们......你们……放肆!”
众人却都无惧无畏,目光坚决的逼视着自己。
怒气如岩浆一般冲上头脑,康帝晕头转向,视野也变得恍惚起来。
殿中四角的护法天神像似乎变得凶神恶煞起来,手握利刃,圆目怒瞪,将自己困在了审判台中央。
他看到了沈琴严肃的面孔,和记忆中的韩潇、红衣男鬼仿佛又重合了起来。
在惊恐、愤怒、羞恼的各种情绪中,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接着眼珠子往上一翻,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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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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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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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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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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