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留在阮舟卧室内的他却挑了一个角落窝着。
还是距离阮舟最远的那个角落。
身高逼近一米九,宽肩,胸肌和手臂肌肉都不少;因此长发男鬼整个鬼看上去还是蛮大一只的。
他就这么把自己窝在角落里。
瞧着还有那么几分可怜。
长发男鬼垂着眸。
偶尔会抬眸去看一看坐在床上的阮舟,看对方的似初雪般的肤色、清凌凌的眉眼、微微下落的睫毛、柔软色淡的唇……
下颌线。
喉结。
对方身上,没有一处不吸引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长发男鬼心脏里的那股郁气和躁意却不减反增,在他胸膛横冲直撞的叫嚣;脑中也一直在回忆先前的那一幕。
书桌前坐着的阮舟看着照片上的女人。
眉眼柔和,笑意柔软。
也许在他不在的时候,这个人面对那个女人时、会笑得更加柔和,就像他之前见到对方看着手腕上那根红绳、呢喃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那时候,这人的眉眼温柔到比三月春水还要柔软几分。
越是回想,长发男鬼便越觉得狂躁。
强烈的破坏欲在这瞬间汹涌而至。
长发男鬼眼睛里面的猩红渐渐加深,由边缘向内蔓延;他直勾勾盯着仍坐在床上看书、全然不知卧室有鬼的阮舟。
眼神冰冷又凶。
某种欲望在其中上下剧烈翻涌。
像极了饥饿许久、终于见到猎物的狼。
先前再如何安分或可怜,也掩盖不了长发男鬼是鬼的事实;被封印了几百年,恶念、戾气怎么可能不深。
只不过是之前不曾被刺激或激怒过。
长发男鬼起身,一步步向床走去。
每走一步、每离阮舟更近一点,他眸中的猩红就愈发深沉,令那双原本偏黑色的眸子好似快要化作一双血色红眸。
如果宁响在此。
定然一眼就能看出长发男鬼这是正处在失控的边缘。
鬼有善恶之分。
善与恶也并非是恒定的。
善鬼可能会因为某种刺激而转为恶鬼,某些恶鬼也能转善;然而和人类世界一样,鬼也是由善变恶容易,由恶向善却很难。
整个卧室的温度急转直下。
正要翻页的阮舟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十分强烈的阴冷气息。
压抑,幽冷。
远比冬季刺骨的寒冷还要令人不适。
阮舟蹙眉,他想喊出‘小五’询问是不是中央空调出现了故障,还没来得及开口,阮舟便打了个喷嚏。
卧室温度似乎还在下降。
阮舟穿的是春季睡衣。
柔软又薄的料子根本阻挡不了这道冰冷。
他轻轻吐气,呼出的气流竟在转瞬间幻化成肉眼可见的白色,就像是一团云雾一样;这一般只会是冬日才有的景象。
就算中央空调出了问题。
卧室内的温度也不至于如此反常。
阮舟眉头蹙得更深,他困惑抬眸看向四处,同时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统哥,这傻鬼在搞什么?]阮舟完全搞不懂,[弄这么低的温度,是准备把我冻成冰雕吗?]
123:[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听见他的喷嚏声。
长发男鬼陡然停下脚步。
比鲜血还红的眸子似乎在渐渐恢复原本的黑色,里面汹涌翻滚着的黑暗、暴戾的阴鸷情绪也在慢慢收敛。
他……
这时,阮舟又打了一个喷嚏。
“小五,室温……”
长发男鬼:!
半秒不到,他就瞬间从卧室里消失了,身影慌慌忙忙的,那感觉像是仓皇而逃,气流吹起的每根发丝都在向外传达它主人的惊慌。
当然。
大量盘踞在卧室里的阴寒之气,长发男鬼也是一点不剩都带走了。
房间一点点回温。
“我在。”智能助手小五的声线沉稳可靠,“请问您是想询问当前室温吗?”
刚才卧室一秒入冬。
如此巨大的温度变化,阮舟可做不到无视,“是。”
“好的。当前室温10℃,正在上升。”
正在上升,自然代表中央空调并无问题。
阮舟脸上难得露出了错愕之色。
他轻轻扶额,此刻思绪像是走入了复杂的迷宫,一时间竟有些想不明白温度变化这么大的原因。琇書網
……
长发男鬼被阮舟两个喷嚏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阮舟卧室一下子窜出了很远……
很远。
等空白的大脑重新被各种记忆塞满,长发男鬼双眸聚焦——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茂密森林。
此时临近零点。
整片森林非常安静。
静到能听见偶尔一阵微风刮过树叶带来的沙沙声。
两秒钟后。
长发男鬼在森林里当起了蘑菇,手上还在扯花瓣。
冷冰冰的、很难看出情绪变化的脸上若隐若现地流露着懊恼的情绪,刚才他是不是差一点,差一点就要伤害到那个人了……
一朵接一朵。
不一会儿,地上已经是满地花瓣。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
……辣手摧花?
长发男鬼垂着眼皮,头顶幽幽飘来一片阴云,好像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今晚的他讨厌他自己。
……
在中央空调作用下,卧室里的低温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阮舟还去洗了个热水澡。
避免受寒。
*
次日一早醒来,阮舟刚下楼,就接到了原身妈妈汪松月打来的电话,他温声喊道:“母亲。”
寇家大少爷和汪家大小姐的婚姻纯属商业联姻。
婚后两人各玩各的。
之所以会有寇舟,也是出于两个家族的需要,与爱无关。
寇舟五个月大的时候,寇父就死了,他被寇老爷子带到了四岁;一次,遵照协议来看儿子的汪松月发现,寇舟眉眼居然长得有几分像她。
这份相像随着寇舟年龄的增长,竟也随之增长。
看到寇舟,汪松月总是会想起年轻时的自己;慢慢的,汪松月对这个儿子也有了几分迟来的母爱。
听到他的称呼,手机那边的汪松月说话口吻怀念又遗憾:“以前小舟都是叫我妈妈的呢。”
阮舟的语气不由带上了丝丝无奈:“母亲。”
“我想想,什么时候开始不叫妈妈……”汪松月回忆,“好像是接任寇氏集团没多久以后的一场视频会议,小舟接我电话的时候忘记关麦……”
“母亲。”
阮舟又喊了一声,“我记得您是今天上午十点的航班,我会和依依一起去接您。”
这话显然是在转移话题。
汪松月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我会很高兴的。我出国旅游快八个月了,你和依依的关系有没有什么新进展啊?”
阮舟沉默。
汪松月安慰他:“依依毕竟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不想这么快定下来也情有可原。”
不想这么早订婚可以理解。
但连依明显是不打算跟她儿子谈恋爱。
汪松月脸上表情有点冷,这女人莫非以为她来寇家三年、被佣人们当成女主人一样对待,是她儿子在做慈善吗?
阮舟“嗯”了一声。
兴致并不高。
汪松月:“好了好了,乖乖等妈妈回来。”
她语气像在哄小孩。
阮舟顿时又有点无奈,“母亲,我二十六了,不是小孩。”
汪松月:“只要我没死,哪怕你六十二,在我眼里都还是小孩。”
阮舟在感情上比较内敛,面对太直白的感情表达,他总是不知该怎么回应,会想避开;这次亦是如此。
于是身体比大脑更先反应——
指尖按下挂断键。
“咔嚓——”
听到这熟悉的拍照声,阮舟抬眸看向声音来源处,很无奈:“来伯,不是说好不会再拍我了吗?”
站在他正面不远处的来伯举着手机,笑容和蔼,“难得看见小少爷这样,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晃晃手机,问:“小少爷要看看吗?”
阮舟:“不。”
看着阮舟的背影,来伯眸光满含慈爱,他低头去看刚刚拍下的照片——是正在跟夫人打电话的小少爷,也不知夫人说了什么。
小少爷微微红了耳根。
嘴唇轻抿。
眼睛里面闪烁着一点点无措。
来伯顿时满脸笑容,心想:哎呀呀,是很久没见到的、在害羞的小少爷啊,必须打印出来好好保存。
*
十点,帝都国际机场接机大厅。
人来人往。
阮舟长身鹤立站在那,他容姿清绝,气质疏冷,那双眼睛像是凝着日月精华,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相貌和气质都太出众。
以至于几乎都没什么人关注和他并肩站在一块的连依。
见状,站在阮舟身后的于平骄傲地心想:小少爷如此优秀,会被这么多人关注也是理所应当。
连依低着头,神色柔怯,似是担心。
事实上。
她内心十分烦躁。
汪松月那个老妖婆不是说她会在国外旅游一年吗?现在才八个月不到,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可以代替那枚戒指庇佑她的东西没找到。
她养得那群鬼怪还带来了‘鬼王疑似苏醒’的消息。
没一件事顺心。
发现连依在担忧,阮舟偏头低眸看她,冷淡眸色微微转柔,他轻声安抚:“依依,别担心,母亲她很想你。”
连依闻言怯怯点头。
内心嗤笑:
那个老妖婆会想她?想弄死她才对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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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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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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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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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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