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幼没说自己下午刚睡了一觉没多久,但总觉得提不起什么精神。
……
她身上又粘上了一层冷汗,拿上睡衣重新冲了一个澡后,还是觉得绵软无力,刚吃的甜品涌上了喉间,她抱着马桶吐了好半天,这才拿了体温计出来。
39.8度,难怪了。
因为一个人独居,她家里常年备着药箱,各种常用药物都有。
翻出了一盒写着退烧药的包装,直接空口吞了下去,往床上一躺,再也提不起精神。
冷汗淋漓,一会热一会冷,难受的让人想哭。
也就真的哭了。
昏昏沉沉间回想起这些年,好像从来没有生过什么病,连感冒发烧都没有,最多咳嗽两天便好,连咳嗽都可能是烟抽多了的原因。
她每天花着大量的时间学习,赚钱,连身体系统也保护着她让她不能停下来,一直转着,犹如一个陀螺。
这一年一切都更好了,债还完了,获奖了,时间稍微富裕了,慢慢准备起了自己的作品展时,这根弦却跟崩断了似的。时幼一度怀疑自己烧过了四十度,只是再没有力气去拿体温计确认。
身体的难受让眼泪不受控的从眼角,滑到了发间,但她没感受到凉意,大概连泪水都是滚烫的。
时幼想起了时经年,小时候一到换季,时经年就如临大敌,早晚增添衣服每天都要跟她强调多遍,家里更是早早的就备好了各种感冒药,甚至让她提前就开始喝预防感冒的冲剂。
但饶是如此,时幼还是一次不落的换季必感冒,感冒的症状也随季节变化,鼻塞流鼻涕是常态,高烧,反复高烧,起寻麻疹,长水泡,病毒性流感,样样都要来个病。
所有难受的时候,都是时经年抱着她,唱歌,拍拍,哄着睡,“我们小公主还真是难伺候啊,难伺候点也没关系,只要我们幼幼不疼就好,幼幼疼,爸爸也会跟着疼,幼幼想爸爸疼吗?”
时幼会奶声奶气的回答,“幼幼不想爸爸疼,幼幼会快点好起来的。”
她在半梦半醒中,在回忆与现实中,哭到抽噎。
七岁之后,她只在奶奶家大病过一场,好像知道以后再生病,也不会有爸爸哄了,那一次她烧到差点抢救不过来,连医生都说,再晚来一点,人就算还在,大脑估计也受损了。
奶奶后怕的抱着她直发抖,自那之后,身体便像是自建了防护层,好久,没有体会过发烧了,原来发烧的时候,全是关于爸爸的回忆。
爸爸的脸,此刻在她昏沉的脑海里,如此清晰。
“爸爸……爸爸…”
“好想你,幼幼好想你。”
“幼幼生病了……”
“爸爸抱。”
“打针……幼幼打针了,爸爸就不痛了。”
“不想……爸爸痛。”
“爸爸……不痛。”
孟川上楼的时候,被子里鼓起小小的一块,能听到轻微的动静,和模糊的声音,他叫了她两声,时幼没答。
他慢慢把杯子掀开,里面的人还在跟自己较着劲,她把杯子抓的很紧,嘴里一直嘟喃的说些什么。
孟川耳朵贴近,才听清时幼说的话,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喊爸爸。
他心里一阵泛酸,如果不是……她明明可以在父母身边快乐长大,不用背负着一身债务。
“幼幼,醒醒。”
时幼哭到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孟川喊了好几声无果后,连忙打了个电话出去。
“对,一直喊不醒,体温……四十点一!”
孟川也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常识告诉他,这个温度是高烧。
为了方便给时幼擦汗,孟川的手机开着外放,医生犹豫了几秒,被孟川吼了一嗓子,“说话啊,要送医院?”
医生这才肯定道,“最近甲流严重,发烧都要送到发热门诊去,人流连走廊都过不去,如果夫人不是甲流,还担心被感染。”
医生交代着前话,孟川觉得他过于啰嗦,而时幼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他急的又吼了过去,“捡重点说!现在怎么办?”
“川总您别急,您先按我说的进行物理降温,再看看家里有没有退烧药,喂一点,我大概十分钟到。”
孟川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地板上的药箱,心想时幼应该吃过退烧药了,他去翻了翻药盒,是退烧药没错,但一看日期,竟然过期一年多了……
“吃了过期的退烧药会有什么问题?”
“就是有效性基本没有保障了,安全性到不会有什么问题。”
梧桐路上是没有药店的,从哪里送过来都不会有医生来的快。
挂了电话,孟川又倒了水,一遍一遍给时幼擦着身体,帮她物理降温。
大概是起了作用,蜷缩的人开始慢慢松开了点,她侧身躺着,突然抓住了孟川的手腕,嘴里嘀咕着,“爸爸……抱。”
他又给她额前换了一块毛巾,这才靠在床头,把人搂在了胸前。
江湖海的葬礼结束后,孟川抽空给时幼打了电话,没人接听他也没多想,以为时幼大概在忙工作。
今晚按规矩他是要守夜的,眼看时间接近十二点,时幼还没有回消息,孟川又打了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
打了多次无果后,他打给了林斯允。
林斯允作为孕妇,也并没有早睡的觉悟,“我晚上跟幼幼一起吃晚饭,我看她没什么精神,就让她先休息,我就回来啦。”
“不接你电话?估计是睡着了,静音了吧。”
时幼以前是有设置晚间免打扰的,因为她的作息,她的生活圈子非常固定,但自从认识的人多了之后,他们一顿烤肉都要吃到凌晨,而且,还有几个病中的人,她也不敢错过消息,所以很早之前就取消了免打扰。Χiυmъ.cοΜ
林斯允也想到了这点,心里一慌,“幼幼早就取消免打扰了呀,睡的再怎么沉这么多电话也该吵醒了吧……该不会……”
她脑子里第一想到的是司徒那个变态。再转念一想,时幼肯定不过给司徒开门的。
“不对,她是没什么精神,饭也吃的不多,该不会生病了吧?”
林斯允跟时幼认识以来,也没见她生过病,这才回忆起来时幼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劲。
孟川嗯了一声,“知道了,我现在回去。”
时幼感受到被人抱着后,抽搐的动静越来越小,似乎心安了很多,就像小时候在爸爸怀里睡觉一样。
“幼幼,知道真相的话,你会恨我吗?会不会……离开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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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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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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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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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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