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想也不用想,摇了摇头。
当时送他的他只记得是一个男性,并不知道那就是时幼的爸爸。
现在爸爸问不到了,时幼问时奶奶:“我爸爸怎么会认识孟川呢?他送过来时怎么跟你说的呀?”
年月过去太久,时奶奶也回忆了一番才说道:“也没说什么,就说是朋友的孩子,让我照顾几天他妈妈会来接他。”
时奶奶眼神一暗,接着说道:“我也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你爸爸。”
老人眼眶内闪现水光,饭桌上的气氛陡然沉默。
时幼心里闷的难受,还是出声活跃道:“怎么就我不记得呢,真难受!不过我爸爸居然跟你妈妈认识,后来你妈妈就来接你回家了吗?”
孟川模糊的嗯了一声。
那时候来接他的不是他妈妈,是江湖海。
孟川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妈会送他来这里待这一周的时间,而她这辈子也不一定有机会再跟孟川解释。
“想起来那会小川对你就蛮好的。”时奶奶看向他们,“我那几天难受,人没什么精神,也不吃饭也忘记做给你们吃。”
时奶奶手机械的舀着碗里的粥,当年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精神一度崩溃。
“你爸爸让我照顾小川,我没怎么照顾到,倒是他帮我照顾了你几天。不会烧柴火锅,差点把柴火堆点燃。”
时奶奶想到这里笑了起来。
回忆像阀门被打开,村头有一个小卖部,孟川手里是有钱的,他带时幼买各种零食填饱肚子。
回来见时奶奶一天都躺在床上,锅也没热过,小时幼也找他要米饭吃。
因为不会用柴火锅,他菜没做成,煮了一锅干成固体的粥。
给时幼的那碗拌了白糖,给时奶奶的兑了热水。
……
吃完早饭时幼让孟川带她去玩,就像小时候那样。
感觉这里是孟川老家似的。
孟川站在后院门口,过去这么多年,这里早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他记得那时候他不爱走前院,总从后院的门出去,走小路。
要么去茶园,要么去溪边,要么去小卖部给时幼买零食。
茶园后面还有一片竹林,时幼说那里有竹笋,拖着孟川过去要挖来吃。
她拿着根木棍蹲在旁边,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指挥孟川应该怎么挖才不会断,孟川质问她:“你这么会自己怎么不挖?”
小时幼丢了手中的木棍,还拍了拍小手,一仰下巴说的趾高气扬:“我这么好看的手是来画画的,哪能挖泥巴!”
后来时奶奶把他们挖回来的笋炖了腊肉,滋味鲜美,孟川吃了很多。
孟川拉着时幼的手一路走,一路讲。
时幼低声的笑着,她还是想不起来,但能跟孟川有儿时回忆这件事,让她觉得眼前这个人都更亲近了些。
“哥哥,背。”
乡间的小路很窄,孟川拉着时幼的手走在前面,身后的人突然就拉不动了。
孟川扭头看向她。
“我觉得我小时候走这种路,一定是要你背的。”
时幼松开孟川的手,伸直了胳膊,自己先做好准备。
孟川看她这副姿势好笑,真像个小孩,跟她七岁那年一摸一样。
前面的男人扭回了头,慢慢蹲下身子。
时幼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她很懒,不爱走路,从小骑在时经年脖子上长大的。
时幼勾住孟川的脖子趴了上去,交代他:“手要放在我屁股后面,交叉握着,给我做个凳子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脑海里浮现好几个声音,是对时经年说的,是对张恒说的,还对一个身骨消瘦的男孩子说的。
她趴在孟川身后停了动作,在他肩膀旁边歪着脑袋看向孟川的恻脸。
“腿分开,小姑娘怎么回事,还有主动让人拖屁股的?”
时幼分开了一步,孟川拖住她的屁股站了起来。
身后的脑袋说:“因为抱着腿我会一直往下掉的难受,我爸爸跟舅舅都是这么背我的。”
孟川觉得手上有火,脑子里给自己念着清心咒,她的柔软压在自己背上,脑袋蹭在他脖颈处,头发拂过痒痒的。
“坐起来点。”
背上的人不愿意,“不起,我又没多重,你别把我摔了啊。”
孟川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忽视着。
“除了你爸爸跟舅舅,还有谁背过你吗?”
“有啊。”
孟川不悦,问道:“谁?”
“小时候的你,还有现在的你。”
“孟川你脑子里的颜料能清一清吗?小时候就是一个小孩,长大了……就你背过我。”
孟川在前面闷声笑,十二岁的时候他消瘦的就像根竹竿,背一个七岁的小孩走这种乡间小路是挺吃力的。
小时幼是一步路都不愿意走,还要坚持跟着他,甩都甩不掉。
竹林里没有正经的路,还是上坡,孟川真的把时幼摔下来过……
刚想到这,身后的人就问他:“你是不是真的摔过我啊?”
“……怎么可能。”
“你摔过。”
“没有。”
时幼有一些零碎的片段,跟此刻场景重合,片段太过模糊,无法肯定是否事实,也就没再追问孟川。
两个人在外面荡到下午,挖了竹笋,摘了草莓,以前的小溪变成了一条人工湖,一路过去都是钓鱼的人。
他们坐在那看人钓了半天,那人热情的要送他们几条,都是同村的,时幼听的懂方言,但自己说不来。
没有现金,对方也不让他们扫码转帐,最后还是盛情难却的又拿稻草拎着两条鱼回去。
时奶奶拿着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去做饭。
孟川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打电话。
电话是老毛打来的,客栈预计四月初就开业,问孟川开业回去吗。
孟川这一走,老毛心里其实有想过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在拉萨这几年本来就属于人生偷闲阶段吧。
孟川家里条件很好,出手阔绰,老毛在江温立偶尔造访的言谈间也能听出来,估计江家的生意比孟川说的还要大。
电话那边又传来黄毛的声音,估计老毛是开了免提。
“川哥,有空回来玩几天嘛。”
孟川笑了笑,他在拉萨六年身边有老毛跟黄毛,算是他这六年时光的福气。
“行,开业这么大的事,川哥给你们点面子。”
黄毛叽叽喳喳吼了两声,电话那边安静下来,老毛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出来,他大概走远了些才说:“阿川,小浩还是没有匹配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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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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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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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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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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