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南嘉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是真佩服这人,明明醉得不行,脑子都不转了,还能坐得这么端正。
鹿南嘉站起身来,走到路边招手搭了辆出租车,她拉开后座车门,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您稍等一下,我先生喝多了。”
司机朝长椅方向看了一眼:“这儿不能停车,你们快点。”
“谢谢师傅。”
鹿南嘉转身小跑回去,弯腰把顾晏舟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然后搂着他的腰,拖着他往路边走。
顾晏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敞着门的出租车:“咱们去哪儿?”
“回家啊,你都醉成这样了,还能去哪儿?”鹿南嘉把他推向了车门:“你头低一点,小心撞到。”到底她还是不放心,伸手仔细护着他的发顶,看着他坐上了车。
“你往里一点儿。”
顾晏舟曲着腿,往另一侧车门的方向挪了挪。
鹿南嘉上车,关好车门和司机说了园林宅院的位置,然后又把顾晏舟揽回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他们一番,问道:“你们这是今天结婚?”
鹿南嘉嗯了一声。
“这怎么结婚,还跑出来搭出租车呀?客人酒席都不管了?”司机的语气不怎么友善,听起来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鹿南嘉笑笑,她想了想道:“我们是私奔的。”
司机用算不得友善的古怪眼神又看了他们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鹿南嘉也懒得和他多解释。
过了一会儿,路上开始堵车,司机又找话问道:“那你们这个私奔,怎么还穿着婚服啊?”
鹿南嘉实在不喜欢一个陌生人用质问的语气来打听她的私事,不理睬吧,以她从小受的教育而言,又觉得不礼貌。
沉吟了片刻,她酝酿好编故事的情绪,叹了口气,佯装委屈道:“唉,实话不瞒您说,我们本来是一对十分相爱的恋人,但因为一些原因,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为了拆散我们,家中长辈又给我们各自重新安排了结婚对象。您也知道,这自古啊,强扭的瓜就没有甜的,这被强行拽到一起的人,更是如此。”
鹿南嘉见司机没说话,她继续道:“但父母的意愿,总是违抗不了,我原也是认命了的。今天本是我的婚礼,可谁知就在婚礼开始前不久,我新郎的白月光突然来了,她说她回心转意想和我的新郎重归于好,唉,就这样,我被新郎无情的扔在了婚宴厅里,承受着亲朋好友的议论嘲笑。”
司机缓缓皱起了眉头:“小姑娘,你这故事别是编的吧。”
鹿南嘉抬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吸了吸鼻子:“我也希望这不是真事儿,可现实总要比故事更狗血,更让人捉摸不透。
新郎和白月光走后,大家都来劝我,让我宽心,但我内心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假装说要散心,便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店。许是冥冥之中的巧合,我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竟撞见了同样逃婚的他!您说着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顾晏舟抬头看了鹿南嘉一眼,欲要开口说话,却被她捂住了嘴。
“因为这次重逢,我们更加珍视彼此,并约好不管未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都不会再放开彼此的手,我们要一起坚定的走下去!”
鹿南嘉越说越激动,甚至硬是扯出了几分哭腔。
司机看着她,明显不信她编的故事:“但你们要去的地方,房价可不便宜啊。”
鹿南嘉又抹了抹眼泪:“不瞒您说,我们确实有点儿小钱。但也不知道,还能有钱多久,毕竟……唉……有些话,我也不好告诉您,总之我不说都是为了您好。咱们萍水相逢,我总不能因为缺少倾诉对象而害了您。”
司机还欲开口,鹿南嘉忙是紧张兮兮的探身,伸手扒住了前排座椅:“师傅,您瞧见跟在咱们身后的那几辆黑车了吗?那就是他家里派来抓他的,麻烦您开快点儿,别让他们追上了。”
司机看了眼倒车镜,一时莫名有些紧张,但又确实不信鹿南嘉讲的故事,不仅如此,他还觉得鹿南嘉好像精神状态不大对,心里有些发慌:“那个,姑娘啊,你靠回去坐好,我尽量开快点儿,你别急。”
鹿南嘉又假装慌乱的扯着哭腔,补充了一句:“师傅,我不告诉您我们的身份,真的是为了您好,您可千万别再多问,以后如果有人问起您是否认识我们,您也千万记住,别承认您见过我们!”
司机看了她一眼,鹿南嘉又忙是指着倒车镜:“快啊!他们要追上了!”
司机也不敢再和她多话,忙是抓紧开车,连路都没敢多绕。
顾晏舟靠着鹿南嘉,努力憋着笑。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鹿南嘉扶着顾晏舟下了车,临关车门时,她原是打算和司机说声谢谢,可谁知,他们前脚刚下车,司机后脚就一踩油门跑了。
她甚至不确定车门到底关好了没。
顾晏舟靠着墙站直身子,笑道:“宝贝,你故事编得可真烂。”
鹿南嘉一边按门铃,一边道:“可不,也不看看我师承何人,是吧,顾老师。”
“我可没这么教你。”
“小狗画大饼的故事,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顾晏舟垂眸笑着摇了摇头:“但那个司机,我觉得他是被你的精神状态吓跑的。我们该庆幸他不想多找事儿,不然高低得把咱俩扔在半路上,或者直接送到派出所。”
“不至于。”
两人正说着话,门开了,李慕看着他俩,打了个哈欠:“呦,二位少爷小姐,鬼混回来了?”
鹿南嘉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又忙是给顾晏舟使了个眼色,顾晏舟会意,踉跄着走到李慕身边,和鹿南嘉一人一边挽着李慕的胳膊,往院子里走。
李慕想要挣开他们,到底也没挣扎成功。
鹿南嘉靠着她的肩膀,撒娇道:“妈妈,我都想你了。”
李慕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跟着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人,到处乱跑的时候了?”
顾晏舟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很清醒。”
李慕笑了笑:“是,你很清醒,有本事别靠着我,自己走直线。”
顾晏舟放开她的胳膊,向前走了几步:“你们看,我这不是走得挺直的吗?”
李慕指着客厅大门的方向:“你走到那儿再和我说。”
顾晏舟脚步虚浮的继续往前走,可刚走到门口,鹿南嘉就看着他撞在了玻璃门上,吓得她和李慕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可这人却还强装镇定道:“我没事儿!我这会儿很清醒。”
李慕和鹿南嘉对视了一眼:“小嘉,你看他这副样子,你也是真胆大敢和他往外跑。”
“下次不敢了。”
李慕叹了口气,推开了玻璃门:“饿不饿?”
鹿南嘉点点头。
“你们回来的也巧,我们这会儿刚准备吃饭,你们快上楼去换个衣服,然后来餐厅吧。”
“好,谢谢妈妈。”鹿南嘉搀着顾晏舟上了楼。
回到房间,鹿南嘉换好衣服,又帮顾晏舟换了身上的婚服,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道:“你下去吃饭吧,我就不去了。”
“你不饿啊?”
顾晏舟摆了摆手:“电量耗尽,即将关机。”
鹿南嘉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那就休眠吧!”
顾晏舟闭着眼睛朝她笑了笑。
鹿南嘉帮他掖好被角,然后转身离开了卧室。
吃完饭,爷爷奶奶们都回房间睡觉了,李慕把已经算好的今天收的礼金全都交给了鹿南嘉,又拿出了一摞文件,她拉着鹿南嘉在沙发上坐下:“这是妈妈送给你的真正的结婚礼物。”
“这是什么?”鹿南嘉翻了翻:“股份转让?”
“嗯,我和你们爸爸商量过了,我们打算今年把公司的事全都交托给你们,然后彻底退居二线,去过退休生活,忙了一辈子,终于要得清闲了。”
“那这个股份不也该给顾晏舟吗?您给我做什么?我不懂经营公司。”
李慕拉起她的手,轻拍了拍:“小嘉你还记得妈妈以前和你说过什么吗?婚姻关系里要想真正的势均力敌,除了我们要自己独立外,还要拿捏住他,对于像顾衡和顾晏舟这样的人来说,拿捏住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凡是他们的事业,产业,咱们都要加入进去,变成和他们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啊?”
“啊什么啊,感情这事儿啊,谁都说不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你就听妈妈的话,收下这些东西,这是对你的保障。”
“那万一以后顾晏舟要和我离婚,是因为我犯了错呢?”
李慕笑笑:“我和你们爸爸在商场上打拼了几十年,从没看走过眼,如果有一天,你们真要走到离婚那一步,错也一定是在顾晏舟身上,因为他犯了你无法再容忍的错,所以你才不要他了。”
鹿南嘉没再说话,她看着手里那份文件,只觉沉甸甸的。
“等你考虑好,告诉妈妈,我来联系律师。”
“好。”
李慕转头望了眼楼上,叹了口气:“现在这儿只有我们,我和你说几句心里话。晏舟那孩子啊,从小主意就正,和他爸一样,脾气犟,但比他爸爸又多了几分心软,这也算是优点。小嘉,你和他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也发现他喜欢揣测人心的毛病了吧?”
“嗯,有一点。”
“这是他的缺点,自负多疑,自信却欠缺安全感。妈妈不知道你们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闹过矛盾,但以后凡是遇事,只要你别对他有所欺瞒,天塌下来,我相信他也会陪你一起撑着。坦诚相待也是维持感情长久的秘诀。”
“我知道了妈妈。”
李慕又拍了拍她的手:“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嘉,你比晏舟小八岁,这一毕业还没等走进社会就先结婚了,在社会经验和人生阅历上比晏舟少了很多。”
“你可能会喜欢他比你年长,比你成熟,能在一些事情上给你提供建议,他也懂得如何让你在和他相处时感觉舒服。但你也要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啊,如果有一天,他真想瞒你什么,你也不可能轻易猜透他。”
“所以,你一定要学会多为自己考量。在任何时候,不论任何人说什么怎么劝,小嘉,你听妈妈的,你一定要坚持拥有自己的事业,不管赚多赚少,赚得如不如他,你都要经济独立,不要被任何人拿捏。你记住,婚姻是平等的,谁都不要依附于谁。”
鹿南嘉点点头:“我记住了。”
李慕温柔笑笑,她伸手帮鹿南嘉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我从第一次见你开始,就觉亲切,如果我能有一个女儿,我原也希望她是你这样的。虽然咱们之间的关系是靠顾晏舟那小子维系的,但我私心里其实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女儿,所以妈妈才会拉着你说这些顾晏舟听到肯定又会吃醋的话。”
鹿南嘉笑着挽住她的胳膊,靠在她肩上:“谢谢妈妈。”
“小嘉,你还记得我曾经送给你的那枚粉钻戒指吗?”
“记得,我有好好收着。”
“那其实是顾晏舟让我给你的,他拜托我,想让我以妈妈的身份补足宋允书没能给你的母爱。”
“顾晏舟……”
“嗯,我那个傻儿子真的很爱你。”
鹿南嘉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我也很爱他。”
……
和李慕道过晚安,等鹿南嘉回到卧室时,顾晏舟已经睡熟了。
她在他身旁躺下,拉开他的胳膊,缩进了他怀里,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亲,小声道:“顾晏舟,我又知道了你的一桩小秘密。”
她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小胡茬:“虽然我不是特别相信夫妻真的会从头到尾相爱一辈子,但如果是你,我想要赌一把,你总会让我赢的,对吗?”
她捂住顾晏舟的嘴:“算了,你别回答了,我当你默认好了。”
安静了一会儿,鹿南嘉笑了笑:“也是,你都睡熟了,也只能默认了。既然如此,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真做了负心汉,我就卷跑你的家产,然后嫁给别人,气死你。”wWW.ΧìǔΜЬ.CǒΜ
黑暗中,顾晏舟勾了勾唇角,小声说了句:“傻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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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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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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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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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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