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舟按动打火机,点燃了烟,他吸了一口,随即将烟用手指夹离了唇间:“那还哭?”他把手探出窗外,轻掸了下烟灰:“我都醉了,你还拉着她来江边看烟花,宝贝,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爱我一点。”
“你要不醉,我今天也不会遇见她。”
“怪我?”
鹿南嘉重新靠回椅背上:“抽烟能解愁吗?”
“不能。”
“那你为什么还要抽?”
“觉得很烦。”
“可你不是说它不能解愁吗?”
“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就像你明知道宋允书不会转身留下,却还在希冀得到她的母爱留恋。”
“我没有。”
顾晏舟笑笑:“我胡说的,这一次心里的结,算解开了?”
“算吧。”
“那就好。”他又吸了口烟:“要在这里跨年吗?”
“嗯,想听到零点钟声,再向烟花许一次愿。”
“这次要许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比烟花灵验。”
鹿南嘉沉默了良久,她抬手擦干了眼角挂着的泪珠,小声道:“那请你帮我实现,一辈子别离开我。”
“好,但我也有一个愿望。”
“什么?”鹿南嘉抬眸看着后视镜里的顾晏舟,听他不容置喙道:“现在,自己到我身边来。”
“啊?”鹿南嘉迟疑了一下,忙是打开车门,下了车,乖乖从另一侧坐进了后排座位上,她挨着车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些不敢靠近顾晏舟。
顾晏舟又深吸了一口烟,白雾在车里绽开,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烟味和淡淡的酒气,还有些许他身上那类似于木质焚香的香水味道,以及冬日混杂着烟火尘土和江边水汽的冷风,几种味道掺杂在一起,算不上好闻,却毫不违和,反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肃穆。
他面上神情也没有往日温柔更没有生气不悦,就连笑容都敛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裹挟在烟雾和冷风里,一派生人勿近的气势。
鹿南嘉有些怕他这样,不禁又往后缩了缩,移开了看向他的目光,只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他。
顾晏舟再次把手探出窗外,这一次,他用手指捻灭了还在燃烧的烟,一点猩红消融在了黑夜里,只余得一缕白烟飘散在冷风中。
鹿南嘉吓了一跳,忙是探身过去,把他的手拉了回来,皱着眉头,掰开他的手指,把熄灭的烟蒂随手扔到一边,小心翼翼的用指腹轻轻擦着他指尖沾上的黑色烟尘,责怪道:“顾晏舟你又发什么疯?你是喝酒把脑子喝傻了吗?哪有你这样熄烟的!”
“总不能随手乱扔烟蒂吧?”顾晏舟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今天一晚上都要和我保持距离呢。”
“我没有,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难道不该扑进我怀里,把安慰你的机会交给我吗?”
“对不起。”鹿南嘉的眼泪落在了他掌心上,头也越埋越低:“喝醉了一定很难受,却还要强撑着精神来安慰我,顾晏舟,我真是这世界上最不懂事的人。”
“傻不傻,这世界上的人多了去了,哪轮得到你称最啊。还愣着干嘛?过来抱我。”
鹿南嘉眼泪汪汪的抬头,扑进了他怀里,自言自语的抽噎道:“你这身西装……可是我花了好多钱找人定制的,我就早上见你穿过一次,现在就要被我哭脏了,也不知道这种面料的衣服要去哪儿洗……”m.χIùmЬ.CǒM
她越想越难过,越说越伤心,哭得声音也又提高了几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给你拍张照片,顾晏舟,我好难过,衣服好贵,养你也好贵,我要花好多钱……完蛋了,眼泪止不住了,我也太没出息了……”
顾晏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轻拍着鹿南嘉的后背,笑着安慰道:“没事儿,哭吧,回头我们再去订制一套。”
可这句话,不仅没有安慰到鹿南嘉,反而惹得她哭得更大声了:“那又要花好多钱,顾晏舟,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花过这么多钱装扮芭比娃娃,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买过最贵的芭比娃娃是超市一百六十九块钱的打折款,里面有八套衣服,但质量好差,换不了几次就坏了。”
“你拿我当芭比娃娃啊?”顾晏舟惩罚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养我很贵,就不养了?”
鹿南嘉抬头看着他,拽着他的胳膊,用他的衣袖胡乱擦了两把眼泪,又哇的一声哭了,她断断续续道:“芭比娃娃……弃养主人是要上社会新闻的!顾晏舟,你不能……不要我!”
“知道了,知道了!乖,我不要你我要谁啊?”顾晏舟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按回了怀里:“今天酒会上有记者拍照,你要想看我穿这身西装的照片,我明天让小郑去要,好不好?”
鹿南嘉点了点头:“这身衣服真的很贵。”
“我知道,宝贝总想把最好的给我。”
“我给你买的所有东西都很贵,你离开了我,再换一个妻子,她肯定没我大方。”
“嗯,我知道,宝贝是最大方的。”
鹿南嘉伸手摸到他的脸,轻轻捏住他的鼻子:“你这个大醉鬼,你最好明天睡醒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是最大方的,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一定能记住。”顾晏舟拉下她的手,摊开自己的手掌:“我外套口袋里有只笔,你要不放心,就在我手上写下来,这样我明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
“不要。”鹿南嘉握住他摊开的手:“我爷爷说过,真正有心的人,不用提醒也会记得答应过我的事,顾晏舟,这对你是考验!”
“嗯,我接受了。”他又向后靠了靠:“宝贝,我闭一会儿眼睛,等零点了你叫我好不好?”
鹿南嘉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摘下他的眼镜,亲了亲他的唇角:“你放心睡吧,我不哭了。”
“好。”
顾晏舟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
鹿南嘉关上车窗,又给他盖上了大衣,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头揽靠在了自己肩上,安安静静的透过前窗,望着黑夜里的烟火,悄悄抹了抹眼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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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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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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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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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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