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手里抱着一个雕花小火炉,倦怠地半阖着眼,宫女青芜正在替她卸下头上的鎏金步摇,轻微的摩擦感传来,让她昏昏欲睡。
“请、请千岁爷安。”
突如其来的颤抖声惊醒了池鸢,她睁开朦胧的睡眼,下意识地朝身后看去。
重重烛影中走出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穿一身暗紫色的锦袍,衣襟和袖口处用金线镶绣着腾云祥纹,锦袍外面搭了一件玄色氅衣,从外面进来时,带来一阵泠泠刺骨的凉意。
池鸢的眼眸微不可察地颤了一瞬。
男人慢慢地走近,明橘色的灯火镀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昳丽邪肆的五官。
他的肤色是呈病态感的冷白,但高挺的鼻梁下却生有一张殷红似血的薄唇,此时薄唇微抿,好似带着点疏离的清寒。
“谢无浔?”
池鸢轻轻出声,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唤他。
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三个字,从她花瓣般的唇齿间溢出,却像是情人间的缠绵呢喃。
谢无浔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但面上却看不见一丝端倪。
好似并未因慵懒娇软的声音,而产生任何异样。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离池鸢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殷红的薄唇轻启,带着点清冷的漫不经心:
“娘娘今夜受惊了,陛下突然晕倒,太医却束手无策,不知娘娘可否替下臣解惑一二呢?”
他口口声声说着下臣,眼里却丝毫没有作为“下人”的姿态,反而透着一股子淡漠的矜贵。
池鸢薄如蝉翼的眼睫颤了颤,忽而轻笑出声:“千岁爷说笑了,太医都无能为力的事,本宫一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弱女子,又能知道什么呢?”
她可没撒谎,她不通医,只懂毒。
眼前的人可真是个妖孽啊,池鸢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对于自己的东西,她的偏执向来只多不少。
既然上辈子是她的人,那这一世也必须得属于她。
谢无浔淡漠地掀了眼帘,眸光和少女视线相触的一瞬,怔住了。
少女的眼尾泅着一分绯红,似是藏着朦胧的湿意。
她哭了?
是他的话吓到她了?
可他好像没有凶她啊。
谢无浔长睫微敛,心里鬼使神差地有些发闷:“想来是下臣唐突了,夜深了,娘娘早些歇息吧。”
他说完转身欲走,一只素白的手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摆。
他回过头,却见池鸢仰着一张小脸,撩人的桃花眸勾着一抹浅笑,似裹了一层蜜糖,甜得勾人:“既然知道唐突了本宫,千岁爷总得受点惩罚,安抚安抚本宫吧?”
谢无浔盯着她脸上促狭的笑靥,眸里的温度低至冰点,刚刚他居然会因为她一点眼泪就心软?
这小骗子胆子可不小,放她一马,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
【鸢姐,别玩了,反派黑化值一下飙到93啦。】三音惊吓得破了音。
池鸢没理它,黑化值嘛,就是要一上一下才刺激。
谢无浔薄唇轻勾,面无表情睥睨着少女:“娘娘想要什么惩罚?”
池鸢伸出瓷白莹润的手,笑的像只慵懒的小猫:“我腿酸了,不想走路,就罚你——抱我去床上。”
他眸光闪过一丝异样,转瞬间又恢复波澜不惊,似笑非笑道:“娘娘的惩罚可真别致。”
青芜像只鸵鸟般,头都快埋到自己的胸脯以下了,恨不得当场去世,娘娘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去调戏这尊冷面煞神!
她暗暗地想:要是等会煞神要发疯,那她就去给娘娘挡刀。
可下一秒。
只见平日里生人勿进的九千岁,微微弯腰靠近了明艳的少女,一手揽着她的香肩,一手从她的衣裙下穿过,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一股幽幽的甜淡花香萦绕在他鼻尖,似曾相识,谢无浔整个人僵住了,有一瞬间的失神。
青芜惊得张大了杏眼,要她是穿越的,这会儿心里肯定就大喊:打扰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一双柔若无骨的纤臂环住了谢无浔的脖颈,怀中的少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袄裙,两团丰盈的绵软正贴在他的胸膛上,被细雪沾湿的微凉体温,渐渐有了发烫的趋势。
池鸢偏头靠近他的耳畔,吐气如兰地说道:“劳烦千岁爷了。”
眼看某人白皙的耳尖上蔓上熟悉的一层薄红,池鸢心底暗笑,这才哪到哪,她要是存心勾引,某人怕是吃不消了。
毕竟鸢尾的体质,可是很吓人的。
不过太监嘛,或许玩法会有点不一样。
说不定更刺激。
喜床离得很近,六七步就到了,但谢无浔愣是走出了二十步的架势。
花梨木的凤榻上,铺着大红的鸳鸯交颈喜被,本是十分喜庆的景,此刻却红得刺人眼目。
谢无浔不由蹙了眉心,转而淡声吩咐青芜道:“将榻上的被子换成素色的,娘娘今夜本就受了惊吓,不宜再见到刺眼的艳色。”琇書蛧
义正言辞的模样,像是没有夹带私心的样子。
池鸢眼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有点可爱。
等青芜将被子换好,谢无浔才将她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好像她是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青年嗓音低哑,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气息尽数拂在她的耳蜗:
“娘娘安寝吧。”
池鸢的脸渐渐开始发热。
他的音色很好听,不似一般太监的尖细,也不像一般男子的低醇,反而有种矜冷的质感。
池鸢将被子拉至眼睛下方,遮住了发烫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千岁爷慢走~”
殊不知,这样掩耳盗铃更让人心里悸动。
谢无浔垂眸凝视她几秒,蓦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这些年他身居高位,见过太多的美人计。
即使他身体残缺,却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地扑上来。
无论是美貌妖娆的后宫宠妃,还是不择手段的心机宫女,亦或是那些被人献上来的顶级瘦马。
在他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转眼皆是一抔尘土。
可小皇后这明晃晃的不甚高明的勾引,却在他心底漾起了一丝波澜。
-
等人走了,池鸢单手将被子拉了下来,轻轻哼着小曲。
“反派的好感度已经降到了80,鸢姐你好厉害啊。”三音冒着星星眼,跟着大佬不用愁业绩。
池鸢唇角微翘:“你不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阿衍的灵魂会出现在这个位面吗?”
三音抖了抖油光水滑的皮毛,故作惊讶道:“什么?裴衍的灵魂也跟来了?不会是谢无浔吧?”
“呵,别演了,你的戏太假了。”
三音心虚地咳了几声:“鸢姐,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虚空司有禁制,一旦我说出口,可能就得回炉重造了。”
池鸢轻哼一声:“其他的不说,你只告诉我接下来的那些世界位面,他也会陪着我一起去吗?”
三音的脑袋直点头,还露出一丝讨好的憨笑。
池鸢翻了个身,心里轻叹,只要他陪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至于他是谁,早晚有一天她会弄清楚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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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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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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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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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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