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坐,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刚说完,他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呼噜噜的痰声响在喉咙里,说话很费力:“拿水来。”
靳闻野双手抱臂,站着没动,冷眼看着他咳得脸色青白。
姨太太们却像是得了指令,又是拍背又是递温水。
殷勤地不得了,深怕晚了一步,就要血溅当场。
等靳朗顺过气,靳闻野才漫不经心地走过去。
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扯了下嘴角:
“什么事?您说。”
靳朗刚要开口,门口传来了警卫的声音。
“大帅,十八姨太已经带到,正在廊下候着。”
靳闻野把玩茶盏的手指微屈,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掀起眼皮,未等靳朗说话,便懒散道:
“父亲,男人谈正事,女人来干嘛?麻烦。”
靳朗闻言,颇为认同地点了下头。
他不甚在意地朝警卫摆摆手:“让她滚。”
收拾那个贱妇以后有的时间,不用急于这一时。
靳朗想着,又扫了一眼身后的莺莺燕燕,不耐烦道:
“你们也出去。”
九位姨太太一听这话,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恨不得自己生出翅膀,飞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踏进来。
出了正房,一打眼,便瞧见在廊下坐着赏花的池鸢。
垂丝海棠柔曼迎风,却也比不得她清冶绝艳。
刚刚经历过五姨太的变故,此时年长的五位姨太太看着她。
心里却再也升不出任何嫉恨之情。
靳朗那个狗男人实在太可怕了,女人都是他的宠物,生杀予夺,半点不由己。
生逢乱世,同是苦命的女人,她们又何必再为难她呢?
年长的姨太太们长叹一声,红着眼眶走了。
剩下年轻的四位面面相觑,踌躇了会,还是朝着池鸢走了过去。
自家男人在里面和恶棍斡旋,池鸢担心还来不及呢,哪有心情赏花。
她让003开了视频,正留意着屋内的情况。
忽然,几道倩影落在她身上。
池鸢抬眸一看,细眉微动:“有事?”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就像是和陌生人打招呼。
十五姨太平生最喜美人,此时近距离见她,眸光里尽是欣赏。
她捻着手帕掩了嘴,轻声说:
“你不要在这里傻坐着了,趁着大帅没发火,赶紧回去吧。”
其余三位姨太太快速看了眼四周,也跟着紧张地附和。
“是啊,快点回吧。”
池鸢微微一愣,见她们担忧的神情不似作伪,轻声笑了。
“谢谢,你们先走吧,我还要等人。”
等人?等谁?
谁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四位姨太太一时不明所以,见劝不动她,匆匆开口道:
“那你自己躲着点,等到人记得马上走。”
望着几人慌里慌张走远的背影,池鸢抿唇笑了笑,继续专心看视频。
*
屋内。
靳闻野倚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似笑非笑睨着靳朗。
“您让我去联姻?”
二十多年都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居然还妄想插手他的婚事?
“很吃惊?”
靳朗喝了口水润嗓子,毫不在意地开口:
“区区娶个女人就能得到任家的助力,说到底是你赚了。”
“您说反了吧?”
靳闻野唇角轻勾,语气薄凉而散漫。
“嫁个女人就能绑住少帅营,任大帅心里怕是乐开了花。”
靳朗握着青花杯的手一顿,凌厉的目光逡巡在他脸上。
“双赢不是更好吗?怎么我听你这语气,像是不乐意?”
靳闻野嗤笑,懒懒掀眸,声线有些玩味。
“双赢固然好,但那也要看是谁与谁的双赢?”
靳朗终究还是老了,看不清形势,以为和任家合作就能辖制住他。
这也未免,太小瞧他了。
“不过是娶个女人罢了,你想多了。”
靳朗冷漠地转移话题,点燃了一支雪茄,夹在手里没抽。
淡淡的香草味飘溢在空气中。
他狠狠嗅了一下,咳嗽一声才继续道:
“你要是不喜任明珠,娶回来直接把她锁在后院,女人如衣服,你随时可以换。”
靳闻野搁在腿上的手轻颤了下,那个可悲的女人,忽地在他脑海中闪过。
半生困于后院,折磨殆尽,最终自缢而死,就死在他的面前。
他滚了滚喉咙,下意识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咽下了那抹干涩。
再等几日,外面的风波未平,靳朗绝不能死在今日。
靳朗丝毫未觉他的心思,还要再说。
就见门外匆匆跑来一个警卫,那警卫跑得飞快。
额头上全是汗水,顺着惶恐的脸上往下滑,慌张大喊:
“大帅,今日要停靠在千岛码头的军火船,半道上被人劫走了!”
跟K国交割的这批军火全是精锐武器,一旦落到其他军阀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你···你说什么?!”
靳朗气得怒急攻心,话音都哆嗦:
“是哪个王八蛋?给我查!给我马上去···”
话还没说完,他捂着剧痛的胸口,直直地倒了下去。
“大帅,大帅···”
警卫惊慌失措,赶紧上前去搀扶。
靳闻野挑眉,理了理衣摆,缓缓站起身。
冷眼看着佣人跑去找医生。
一刻钟后,吴医生走过来,面露沉重地说:
“九爷,大帅的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在下降,实在是经不起再一次动怒了。”
靳闻野透过雕花窗,看向外面等他的人影,微不可察地扬了下唇。
“还有多少时日?”
吴医生没说话,谨慎地用手指比了个二,又比了个三。
差不多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该准备后事了。
靳闻野眸子微眯,轻飘飘地“嗯”了一声,转身出了正房。
靳朗会死,但一定不是死于寿终正寝。
-
池鸢关掉视频,面上无波无澜,内心却并不平静。
不是因为他们提到了联姻,而是因为靳闻野的表情。
她太熟悉他了,某一瞬间他涌现出的难过,她真切地感受到了。
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池鸢收回思绪。
还未回头,就被人轻轻敲了下肩。
“抱歉,等久了吧?”
靳闻野碰了下就收回了手,池鸢仰头看他。
抿唇笑了,娇纵地说:
“特别久,下次我不要等,你必须带我一起。”
靳闻野扬眉一愣,笑得肆意。
“行啊,我把你揣兜里,走哪儿都带着。”
“哼,油嘴滑舌,回家。”
池鸢拍了下他的手臂,突如其来的力量让靳闻野痛得闷哼一声。xiumb.com
空气里似乎有血腥味渗了出来。
池鸢眉头一皱:“你···”
靳闻野笑容微敛,冲她很轻地摇了下头:“回去再说。”
两人的声音很低,距离不远不近,动作并不暧昧。
但他们的侧脸,却被日光照得清亮透彻,斜对的窗格正是靳朗的卧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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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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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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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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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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