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气压已经蔓延到前座来了。
他闷头开车,小心翼翼地往后视镜瞄了一眼。
少帅微阖着眼,头靠在靠背上,神情冷漠,一副极度不爽的表情。
而姨太太···呃,面色很好,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开心。
所以少帅这是欲求不满···两人吵架了?
看这情况,居然还是姨太太吵赢了。
这女人真是厉害啊!
上一个敢和少帅叫板的,如今坟头草都不知道几米高了。
车子一路沉默地开到了目的地。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连绵不断的雨点密而紧凑,没有停歇的趋势。
池鸢透过雨帘看到了大帅府的牌匾,悠悠地开口:
“今天麻烦少帅了。”
她手放在车把手上,正要拉开车门下车。
“池鸢,外面在下雨。”
靳闻野睁开眼,并没有看她,只是冷声又喊了一句:“何然。”
何副官立马递上伞,且很有眼色地只递了一把。
男人接过伞,并没有递给池鸢,反而拉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车门一开,密如瀑布的雨被风吹得散开。
池鸢看见有溅开的雨珠落在男人的肩头,在他制服上晕开浅浅的一层水痕。
她垂眸,眸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男人绕过车尾,打开了她那侧的车门,身子微微前倾:
“下来。”
靳闻野撑着黑伞看她,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静静地等着。
池鸢抿着唇翘了翘,动作很轻地握上他的掌心。
掌心里仿佛握着一团绵软的云,稍不注意就要溜走。
靳闻野眸色浓稠,忍不住握紧了池鸢的手。
他嗓音淡漠,出口的话却透着一丝柔情。
“小心,地上有积水。”
池鸢绕过积水,语气散漫地笑道:
“原以为我拒绝了九少的提议,今天要淋成落汤鸡呢,没想到···”
“在你心里,难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琇書網
靳闻野打断她,过分沙哑的嗓音泄露了心底的情绪。
难道不是吗?池鸢眨眨眼睛。
她不敢这么回答,不是怕他,而是从他压低的声线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靳闻野的手微微用力,将池鸢拉近自己,下颌线条紧绷成一条线。
“我可以不逼你,但你不要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可以吗?”
年轻军阀漂亮的眼睛恹恹地垂着,语气里带着一丝忐忑和恳求。
黑伞不大,罩在两人的头顶,伞柄朝她那边倾斜,雨水浸湿了男人半个肩膀。
池鸢扫了眼两人的姿势,撩起眼尾看他,似笑非笑。
“九少这是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吗?开始走怀柔路线了?”
靳闻野挑眉笑了,眸底的忐忑散了个干净,不意外她能识破他的把戏。
他鼻尖似要挨上她的,放轻声音蛊惑道:
“那小妈吃这一套吗?”
池鸢轻笑一声并不搭腔,她确实吃软不吃硬,他倒是聪明。
虽然她打定主意这一世要让他主动,但有些话还是需要说明白。
教训归教训,但她不喜欢两人之间搞虐恋情深那一套,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黑伞之下,靳闻野见她抬头,妖冶的眉眼流转着潋滟的微光。
“闻野,我没想过要划清界限,但我们之间会走到哪一步,全看你怎么做了。”
言下之意,她不要假意的虚情,她要他的真心。
这是池鸢第二次叫他的名字,不是少帅,也不是九少,除却身份,单单是在叫他本人。
靳闻野沉默半晌,薄唇轻勾,浅浅地笑了。
“好,我明白了,我会让池小姐满意的。”
-
到了西照院门口。
雨已经渐渐小了,空气中氤氲着朦胧的水汽。
两人共撑一把伞伫立在细雨中,美得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
池鸢的旗袍只微微溅湿了裙角,她看了一眼男人淋湿的衣服。
心里有些暖,将包里的锦帕递给他:“擦一擦再走。”
靳闻野接过锦帕,上面绣着鸢尾,边角之处还提上了她的名字:鸢。
他捏着帕子的指骨紧了紧:“不请我进去坐坐?”
池鸢轻轻摇头,美眸含着笑,似春风吹皱一汪春水。
“等下次再会的时候,再请你进去。”
女人翩然地转身,款步走进了檐廊。
靳闻野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袅娜的背影久久凝视,直到消失在眼帘。
他将锦帕拿在手里摩挲一会,终究忍不住放在鼻尖嗅了嗅,有股甜淡的花香。
和她身上的香味一样。
靳闻野低头笑了笑,将锦帕叠好收进了口袋里。
他恐怕真的要栽在她手里了。
下次的再会,就定在明天好了。
-
池鸢走进内院,抬眼就见一个清瘦的少年弯腰站在廊下。
冒着雨将花搬去墙角,来来回回地跑,全身都湿透了。
“你是哪个院里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清冷的声音穿过雨幕,江若笙回头。
在青暗的天色里,隔着如烟似雾的雨,见到了一抹瑰丽的殊色。
池鸢懒懒地靠在廊柱上,见那傻小子站在雨里发呆,轻笑着起身。
“剩下的花都不用搬了,回你原来的院子吧。”
“十八姨太,你先等等···”
江若笙见她要走,焦急地叫住她:“别进屋!”
池鸢脚步倏地一顿,转身看他,刚要问。
“砰”的一声,院门被人狠狠踹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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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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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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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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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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