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景灼入座后,他身后的将领也纷纷入座。
圣上的兴致高涨,龙颜大悦,声音颇为豪迈:“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景王征战多年胜利凯旋,解决了大曜多年来的边境问题,捍卫了大曜的和平,扬我大曜国威,立下如此丰功伟绩,是我大曜社稷之福,朕身为天子,深为庆幸我天朝有景王如此骄子。”
虽是天子,可又是景王的父亲,圣上一脸傲色,“同时,朕敬谢为大曜浴血沙场的将士,朕要给你们封侯拜将,记载于史书,名留千古。”
一众将士离席跪拜,谢天子隆恩。
段白薇平静地观着大殿之中令人心激荡的场景,目光掠过静坐于高位的人,不动如山,似不染风雪,清矜高贵。
王便是王,与凡人有天壤之别。
段白薇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恢复那副一切世事与她无关的神态,双眸微垂,面色泛粉,极致魅丽,修长的脖颈如莹白的一尊玉,却无人可知。
皇帝继而道:“景王立绝世伟功,朕要为他立庙宇,受世人敬仰。”
话音落下,殿中的百官朝臣高声应和:“陛下圣明!”
景王是他们心中的景仰,百官们对此无异议。
而其他皇子神色各异。
其中睿王眸光泛冷,案几上的手悄然握紧。
在众人为景王高兴之时,景王离席,对着大殿之上的天子一拜,“谢陛下隆恩,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人微微诧异,皆是神色不解。
一直冷眼旁观的范侯,声音低低一哼,勾唇浅笑。
皇帝看着大殿之下脸庞坚毅冷峻的景灼,他还未开口问为何,景灼抬头与他对视,眼神之中流露出坚定,不容拒绝,声音沉稳开口:“陛下,臣还不至于此,臣是天家子,曜国即是家,所作的一切都是该做的。愿陛下收回成命,应当先犒赏浴血奋战的三军将士。”
一番话下来,殿中的人心中不得不叹服,王将之风当是如此。
皇帝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说一是一的人,不愿要的东西就是不要,就是赏给他,他也会弃之如敝履,于是道:“好,朕收回,那朕就为有功的将士修功臣庙,生者虚位,逝者塑像,享万民朝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殿中朝臣高呼。
仅有一人百无聊赖,时而微眯双眸流露出若隐若现的愤懑之意。
范侯喝着金樽里的烈酒,唇上挂着微微讽刺的笑意,似是觉得虚伪。
他完全被遗落,似被遗忘了。
龙座之上的皇帝朗声道:“来,各位随朕敬景王一杯。”
段白薇跟着众人,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没有朝景灼的方向一敬,而是低头红唇微微抿了一口,神色不咸不淡的。
这一小小的举动,景灼敏锐捕捉到,他眸子微垂,贴着冰凉杯口的唇浅显一弯。
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行了功又论了赏,犒赏三军,酒也过了一巡,皇帝命宫人上了歌舞。
金殿内笙歌曼舞,恣意祥和。
段白薇跪坐得双腿发麻,熬着时间,不知宴会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只好专心地欣赏着歌舞,也许大殿中就只有她一人在欣赏毫无新意的歌舞。
大臣们忙着去给景王敬酒,那些世家小姐的目光都落在那副俊朗的面容上,时而含羞低笑。
他深受喜爱与敬仰,羡煞旁人。
歌舞毕,殿中顿时寂静下来,段白薇意犹未尽。
正期待着下一场歌舞,忽地,段白薇听到杯盏倾翻落地的声音,众人纷纷抬眸望去,只见婢女慌张跪地求饶,身形颤抖瑟缩:“奴婢知错,恳请范侯爷恕罪!”
“奴婢并非有意弄翻您的杯盏,请范侯爷饶恕......”
“该死的贱婢。”婢女话还未说完,人就被范侯一脚重踹,飞出大殿中央,倒地痛苦地呕出一滩血。
如此冷血残暴,果真是他的作风。
一个弱小婢女的无心之失而已,便不把人当人命,令人受到重创,段白薇皱起了眉头。
殿中的气氛静止,猝不及防地面对这一场小变故。
被迫停止与新宠的妃子低声调笑的皇帝,蹙眉头,掩住情绪声音肃沉道:“抬下去,赏十个板子。”
这时范侯从座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大殿中央,低头行了一礼:“陛下,臣有罪,扰了陛下与诸位的兴致,为表歉意,自罚一杯。”
他仰头一饮而尽。
皇帝神色平平,嘴里却说:“范卿是无心之失,不必介怀。”
“谢陛下谅解。”范侯躬身谢恩。
“嗯,爱卿请入座。”
众人以为这小小的插曲即将过去,谁知范侯又道:“陛下,臣有两件事要说。”
在座的大臣,脸色陡然淡了下去,不知这范侯想在景王的庆功宴上抢什么风头。
一个佞臣,也不掂量自己配不配。
若不是当今天子昏聩,景王征战在外,怎么会让此人钻了空子,在朝堂之中搅乱风云,现在哪轮得到他在景王的庆功宴上放话。
圣上望着他的目光冷了微许,望着殿下的范候问:“爱卿请说。”
范侯含笑,看上去模样依旧阴鸷,他从手上拎着的酒壶里倒出一杯酒,朝着景灼道:“一是景王守边境立绝世功绩,臣身为武将由衷敬佩,在此敬景王殿下一杯。”
他话落便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景灼并未给他一个眼色,仿佛无视他的存在。
他只是静坐在那里,周身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压,面容清朗,垂眸一动不动也能看出是世间天骄。
天生的天之骄子,范侯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联想起他曾经只是一个最低贱的粪夫,参军入伍,受尽艰辛,做尽阿谀奉承攀附权贵的事才在三十岁讨来一个城门校尉,一步一步往上爬才到如今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范侯。
“爱卿有心了。”皇帝替景王应了他一声,“那第二件是什么?”
范侯收回目光,余光扫了一眼段白薇。
段白薇顿时一顿,她看着范侯一脸势在必得的笑意,掷地有声说出:“二是趁着大喜的日子,臣想向陛下求娶太子妃段白薇。”
殿中的氛围瞬间变得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皆纷纷落在段白薇身上,她一身雍容矜贵宫装,额间一朵妖冶的花钿,双眸微翘,勾勒出无边媚意,神态恬静,极具女子风情。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范侯的独特癖好,爱好少妇。
范侯好美色,玩女人的手段极其大胆残忍,死在他手上的女人数不胜数,曾闹过极为出名的一事,强娶刚死了丈夫的商贾之妇,关在笼中,置放在大院之中,让府中的人随时观看到他在笼中变着花样手段玩,没几天人就死了。
没想到人如此荒唐,胆大妄为,要女人要到皇家头上,且还是当今太子妃。
如今天子昏庸,已是一个纵情酒色任人拿捏的傀儡帝王。
若是圣上点头同意,太子妃的下场可想而知……
段白薇是没想到的。她在皇室的存在感极低,可能曜国都想不起有她这个太子妃,没想到在此番情况之下与范侯有牵扯。
她心中极力忍耐,保持冷静继续观望。
“你再说一次。”皇帝的声音沉了下去。
范侯肆无忌惮道:“陛下,臣想娶太子妃,太子妃静雅端庄,容姿清贵,臣一见倾心,想娶她为我侯府正房夫人。”
殿内死寂到令人惊愕乍舌,诡异到极致。
“范侯,你在开玩笑?”皇帝大声道,“不可能!”xiumb.com
“简直荒唐至极!”
范侯嘴角噙着笑,眉眼的戾气更显心阴森,望着龙椅之上的天子,“陛下,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当初裴贵妃是陛下皇兄延昌太子的太子妃,陛下您登基后便封了延昌太子妃为贵妃了。陛下是天子,是表率,臣又为什么不可以效仿呢。”
裴贵妃是景王之母,但已病逝。
范候胆大包天的一番话下来,殿中的气压低到令人喘不过气。
“你......”皇帝的手握着龙椅,若不是范候身后有禁军与羽林军,他必将此人一刀杀了。
“休想!”
范侯颔首致礼道:“陛下您会考虑清楚的,臣等您的答复。”
段白薇望向金殿之上的皇帝,只见他沉着脸色,默然不语,不知是不是在思考,随后神情松了下去,维持平静。
她扫了殿内一眼,无人敢替她出头,只是脸色淡漠着,就连她的父亲与母亲,嫡姐皆是一片淡漠之色,她眼神冷笑,心中不由心生怒意,自己向来都是孤立无援的。
一个人便无所顾忌,段白薇仰起头,音色冷冷道:“范侯爷是把本宫当作死物吗?”
殿中沉寂,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到,似穿透玉石般清冷剔透。
众人的眼睛盯着她。
高仰起头,倔强之色难掩,高贵冷艳。
“还是当本宫不存在?”段白薇眸中寒星微闪,令她的容色更加娇艳。
范侯转身对他,眼神浑浊浓稠,锁住段白薇:“回太子妃,臣并没有。”
“怎么没有,本宫是皇家儿媳,而你却在金殿之上求娶,范候是在公然挑衅藐视皇家天威。”段白薇迎上他让人恶心的视线。
范侯紧紧注视着段白薇,邪笑:“太子妃,臣是怜你,倾心你。”
“闭嘴。”
段白薇沉声道。
“还是范侯觉得太子早逝,本宫无所依仗,觉得本宫可随便被轻视。”段白薇冷静自持地与他对峙,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亦或是范侯认为,堂堂的一国太子妃比不上你一个食皇家俸禄的侯爵夫人之位,更甚的是连太子之位也比不上你的侯爵之位?”
“真是天大的笑话。”段白薇轻笑,内心的怒意翻涌,“一国太子妃被轻视,范侯必定是觉得皇室无人了,就可以狂妄随意,在天子的眼下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范侯。”段白薇顿了顿,眯起眼看他,字字冷硬道,“你可知你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
“......”
所有人诧异,没想到平日里娴静的太子妃会如此巧舌犀利,竟敢与朝堂之上无人敢招惹的范侯言语不留情面地对峙。
“哦,本宫忘了。”段白薇凭借记忆想起了什么,于是毫不留情面嘲讽,“范侯最初是一个粪夫没有九族,你自己一个人自成一族。”
无人敢出声嘲笑,只有景灼于无人可见之处露出漫不经心的笑,欣赏着段白薇凶狠咬人的一面。
不可一世的范侯流露出恶毒的眼神,死死盯住段白薇。
他最记恨的便是有人提起他粪夫的身份,无论他到哪个位置,他依然摆脱不掉粪夫之名。
段白薇无视他,起身从座上离开,极力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对着皇帝行大礼,声音不卑不亢:“陛下,您应该治他的罪。”
“陛下,臣并没有。”范侯隐藏了恨意,扬声说,“一切都是太子妃的臆测。臣身为您的臣子,敬仰您,效仿您,从未有过其他祸心。”
段白薇心中冷笑,“范侯如果没有祸心,也不会将自己比肩太子想要娶本宫。”
“太子妃,话不要乱讲。”范侯侧目瞄着她。
“那就请范侯不要再说要娶本宫这种令人贻笑大方的废话。”
“你……”
范侯的眼神似乎在说段白薇不要不知好歹。
“好了,莫要再争执。”皇帝出声阻挠,“今日是庆功宴,休要提其他事。”
段白薇松了一口气。
而范候还不死心,继续说道:“陛下,臣是真心倾心于太子妃的,若是能与太子妃结为良缘,臣必定待她如绝世珍宝。”
皇帝不耐烦,“范侯,此事先放下。”
忽而他语气变得轻飘,“臣还是那句话,希望陛下考虑清楚,臣等您答复。”
段白薇轻轻咬唇,几欲作呕。
“需要考虑什么?”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大殿之中响起一声男子的低笑,所有人的目光转移致他身上,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拈着酒杯咚地一声放桌上,无形的压迫袭来。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吗?”他的声音低压。
景灼一抬眸,段白薇不经意撞入他视线中,默然相望。
他眼眸寒芒凛冽,好似带来一场风雪,肆意地刮着。他盯住范侯,不屑一笑,“曜国的太子妃如此尊贵,岂能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亵渎的。”
这笑与这番话,令人无地自容,范侯看向景灼,他就坐在那里与他对望,气质难掩高贵,凉薄的眼中似看不起人。
范侯眼中闪过一丝憎恨,冷冷开口:“景王殿下什么意思?”
“哦,不理解?本王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景灼讥诮,“范侯觉得刺耳了?这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那只死皮赖脸的猫或狗。”
闻言,范侯忍不住怒气,扬声道:“景王这是侮辱本侯?”
景灼嘴角勾出一抹桀骜的笑,“不是本王侮辱你,是你自取其辱。”
殿中的朝臣们静静地观望,而这次皇帝的并未出声阻挠,而是看着景灼,神情悄然流露出得意与自豪。
“没有人逼着范侯说要求娶太子妃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吗?”景灼直白地揭他底,直指痛处,“刚刚所有人都看到范侯你的直勇,不顾太子妃的脸面,一厢情愿地求娶她。如果不是有比肩自己是太子的勇气,也不会想要求娶太子妃,范侯说是不是?”
“本侯没有。”范侯死盯着景灼说。
“没有。”景灼不带任何情绪说了一声,他的表情宛若瞬息变化的风云,上一刻还在笑,这一刻神情肃定凌厉:“那就闭上你的嘴。”
“……”
碍于景灼的身份地位,范侯怒而不言,狠狠咬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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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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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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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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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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