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汇一见到蔡夫人时有些难受,人肉体凡心,经历生离死别,她偶尔也有这样的感觉,到底是因为她如今有着普通人的身体,还是因为她曾经也是凡人,这个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眼下的感觉是真实的。
蔡大人说蔡夫人糊涂的时候谁也不认识,只是坐在窗边发呆,偶尔念叨着过去的往事,幼时淘气的蔡家兄弟和蔡韵都被她记得清楚,偶尔还会笑出声来。
清醒时她倒是谁都认识,可身体太差,时不时便要休息,往往睡一觉就又全忘了。
这些日子更是严重,已经下不了床了,就连吃东西也是房妈妈喂得,房妈妈心疼地直流眼泪,在蔡夫人面前时却还要强撑着。
“韵儿,你阿母一直在等你回来。”蔡大人摸着汇一的肩膀,半年前蔡夫人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了,她常常打听袁慎的情况,清醒时总看着院门口,大家都知道她是想汇一了。
原本蔡大人还没打算告诉汇一蔡夫人的病情,可两个月前,蔡夫人突然开始咳血,最终口吐鲜血晕了过去,从那时起,她清醒的时间就越来越短。
蔡大人拉着汇一的手覆在蔡夫人的手上,蔡夫人的手干瘪的没有一点肉,仿佛皮下便是骨头,他轻声道,“温华,韵儿回来了。”
汇一印象中的蔡大人是个严厉刻板的人,偶尔也会放松标准,却不会这样柔和,他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却缓缓红了眼眶。
“阿母,韵儿回来了。”她将蔡夫人的手抵在额头,一如蔡夫人从前那般,蔡夫人总是用手点着汇一的额头,然后轻笑,“你呀,又淘气了吧。”
莫名的落差让汇一觉得她好像要失去什么了,这种感觉就像先前那个梦,梦里的孩子找不到母亲时她也是这样的感觉,好像再也抓不住了,就那样从眼前消失了。
“阿母…”汇一眼神茫然无措,不自觉呢喃着,蔡夫人睁开眼看了看汇一,眼中似有亮光闪过,她嘴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指尖微动触碰汇一的脸庞,可这一下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她很快便失了气力,手腕垂了下去。xiumb.com
汇一睁着眼,她握着蔡夫人的手,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她意识到蔡夫人大概是去世了,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晃了晃蔡夫人的手,“阿母……”
阿母,韵儿好喜欢阿母,阿母不像阿父,阿父好凶!
阿母,韵儿永远陪着阿母。
阿母,阿兄又欺负我!
阿母……
不知为何,蔡韵的回忆突然涌现在脑海里,汇一抚上胸口,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是蔡韵的身体在思念她的阿母吧。
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
蔡家兄弟围着蔡夫人,一脸的悲痛,蔡大人也别过脸偷偷抹着泪,汇一却站起身,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袁慎伸手扶住她。
“袁慎。”汇一靠在袁慎怀里,袁慎伸手搂住她,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背,“我在。”
“我什么都不想失去,失去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汇一趴在袁慎的胸口,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不曾拥有的时候,也没有多渴望,但相处了这么些年后,竟然真的这么舍不得。
这就是人吗?做人好难啊。
明明上一次她都没有这么难过,明明这里所有人都和她没有关系,可印象中的蔡夫人总是那么温柔,又那么和蔼,她温暖着汇一,为汇一描绘着从未享受过的世界,用汇一从未有过的经历填充着她的记忆。
“袁慎,你不要这样离开我。”汇一不自觉地抓住袁慎的衣角,这样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她此刻甚至分辨不出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更好,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到底还会不会选择离开荒原?
“不会的。”袁慎摸着汇一的头发,柔声安慰着她,“阿母定然不想看到你这般难过的。”
汇一没有说话,就那样安静地依靠着袁慎。
蔡夫人走得安静,她饱受病痛折磨多年,如今也算一种解脱吧,只是走的人了无牵挂,活着的却满是心痛,就连平日里活跃的蔡司瑜也安静了。
蔡家少了些欢乐,只剩下父子三人,有了心事也不知道能和谁说,原本蔡司临就要成婚了,可蔡夫人的身体实在扛不住了,如今经历丧期,婚事又要延后。
蔡夫人丧期未过,边疆又起事端,南北匈奴相争,原本与文帝无关,可北匈奴不敌南匈奴,而北匈奴在近些年又与文帝定下了友好盟约,于是北匈奴便派人前来求援。
朝会商议决定,此事需派遣一个能言善辩者前往,且这人要有足够的能力与背景,既让匈奴不敢妄动,又能顺利达成目的。
几番商议,他们最终将人选定在了袁慎身上,国事当前,袁慎也推脱不得,若是此次不助北匈奴,待到它被南匈奴吞并,又是一个大敌,就算未被吞并,只怕也会离心,终将成为隐患。
所以哪怕蔡夫人刚刚去世,这样的任务他也拒绝不得。
“此次路程遥远,你便留在家中好生修养。”袁慎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汇一的脑袋,原本机灵开朗的汇一最近有些沉默,足可见蔡夫人的离去带给她的打击。
这时候他本该在身旁好好宽慰自己的新妇,如今却也不得不离她远去。
“我知道,你才更该担心自己,阿兄说起战事的地方最危险。”汇一看着面前的人,这么多年当归要的花都没开,或许分开一下也好,况且她最近确实不太想花费时间去考虑那些。
她发现自己并不明白人的情感来由,或许正因为这样,她一直无法让袁慎彻底喜欢上她,她有些累,来自于这个身体,人真的脆弱,泾生就不会这样累,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情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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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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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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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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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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