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怔怔地跌坐在地,望着空荡荡的街头,举到面颊边试图遮挡面容的手掌嘲笑着她的多此一举。
“啧啧,二十几年都没见过一面的母女,竟然第一眼都认出了对方,果真是母女连心啊!”
刘尉微微一笑,刻薄的话像是锋利的刀子往人心口扎,“不过,我怎么觉得她似乎并不怎么欢迎你呢。”
“要不要我们再帮帮你?好歹千里迢迢赶来B城,就这么匆匆一面,你们肯定难解这些年的相思之情啊。”
方慧敏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慌忙求饶,“不要,我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做,我不想去打扰她的生活,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刘大哥,我在……四年了,我一直悉心照顾着大家,不敢有丝毫懈怠,求你看在过往的情面上,放过我们吧。”
“你猜唐梨为什么要让我送你来B城,而不是其他人?”刘尉蹲下身来,“因为我是桃源里村民里最适应末世,最冷血的人,你这招对我没用。”xǐυmь.℃òm
眼看刘尉铁了心,方慧敏瞬间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周立天。
周立天在她楚楚可怜的哀求视线下撇开脸,对面不改色的刘尉心生佩服的同时,也下定决心要向他学习。
唐梨一定是看出了他会心软,才要刘尉陪着跑一趟。
在那仿若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里,人人都发挥着自己的长处,他也得加把劲才行。
打定主意的周立天冷着一张脸,就算方慧敏再怎么哭求都不为所动,甚至还帮着留意附近的行人,“刘哥,有人过来了。”
唐梨可不希望闹出太大动静。
刘尉手肘撑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见犹怜的方慧敏,忽然问,“你说一个正常人在大街上看到某个人与自己面容相似,下意识会是什么反应?”
周立天也跟着愣了下,“会惊讶,会在聊天时跟人分享这个有趣的经历。”
“但不会害怕到掉头就跑。”刘尉,“除非她自己心里有鬼。”
不仅是周立天,方慧敏也呆了。
“看来你的亲生女儿也早就知道自己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了。”刘尉眯起眼,“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事实果真如此。”
方慧敏惊骇地摇头,“……不可能,二十几年了,她又怎么可能知道真相。”
话音还未落下,方慧敏瞬间想到之前来过B城的唐梨。
唐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面对天与地的落差,做出针对她亲生女儿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一定是这样,才被人察觉出了异常。
明明唐梨已经在桃源里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为什么还要毁掉她女儿的幸福?!
眼看行人们纷纷往这边靠拢,刘尉站起身,“方女士,在桃源骗得庇护这么多年,你也该好好享受一番末世的生活了,就此别过,期待下次见面。”
待方慧敏回过神,刘尉和周立天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
看着陌生的街道,周边全是衣着各异的人流,方慧敏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丢到街头的处女,惊惶和恐惧占据整颗心脏。
“女士,你是不是受伤了?需要帮忙送你去医院吗?”
忽然一个中年男人上前,站在离方慧敏两步远的地方,关切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视线迷蒙的方慧敏下意识摇头,她身上分文没有,别说去医院了,就是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中年男人犹豫一下,“那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方慧敏张了张嘴,下意识脱口而出,“在S省……”县城的石河村,那里很多幸存者。
中年男人表情迷惑,“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方慧敏重复了一遍。
中年男人笑了,表情有些气恼,“女士,你要是觉得我是坏人,直说就是了,嘴巴张开又不说话,耍我很好玩儿吗?”
方慧敏惊骇地瞪大眼,“不是的,我说了,我从……”
方慧敏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惊恐地望着男人。
为什么她说话没有声音?!
方慧敏着急忙慌地用食指在地上写出桃源的地址。
然而,在指尖触及地面那一刹那,像是有千斤巨石压在了她的指尖,让她不能动弹分毫。
不,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盯着方慧敏浑身颤抖,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手下却一个字都没写出来,一边因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而气愤,一边又觉得这女人怕是脑子有毛病。
“算了,你不想说就这么着吧。”
中年男人掉头就走了。
独留方慧敏一人跌坐在地,脸上写满了惊恐,狼狈不堪。
七八月份,头顶的太阳像是个大火炉,伺机将整个世界都给烤化了。
方慧敏只是在街头晒了不到半小时,就觉得头晕目眩,她顾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怪异,从地上爬起,想要找个阴凉地。
然而,来从未干过粗活的她就跟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昏涨的脑袋让她走路的步伐都踉踉跄跄。
眼看要摔到之时,一位大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哎哟,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快来我屋里坐坐,喝口水,瞧你嘴巴干得都起皮了,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是来寻亲的吗?我凤姐在B城熟人多,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听到“寻亲”二字,方慧敏赶忙否认,“我,我没有亲人了!”
想起绝情的段磊,方慧敏脸上既是悲痛又是怨恨,“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为了一个女人不要我了。”
“这些没良心的杂种,迟早被丧尸挖了心肝。”大妈义愤填膺,“大妹子,我看你也可怜,要是暂时没歇息的地方,可以先在我这儿小住几天,等你找到活儿再搬出去。”
“别怕,家里都是跟你差不多的女人,大家为了活命聚在一起,彼此帮衬着日子也好过些。”
方慧敏虽然有些害怕,可她在B城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又怕四处乱晃,被有心人逮住相似的面貌做文章,对女儿不利。
无奈之下,她只能跟着热心大妈离开宽敞的主街。
然而,方慧敏却没想到,就这一步踏错,便让她跌入了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她会怎么样?”
一直走出内城,周立天都没回头,不过他对方慧敏的结局依旧感到好奇。
“不知道。”刘尉漫不经心地回道,“她在段家二十几年,说是护工,其实更像段磊的专职保姆,半点累活没做过。在桃源四年,也是跟老人孩子打交道,从未让她下过地,干过农活。”
“这位方女士养尊处优多年,到头来却要为生活奔波,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你说她会不会去找她的亲生女儿勒索?”周立天灵光一闪,随即又自己回答道,“应该不会吧,瞧她一路的表现,把她女儿护得跟眼珠子一样,怕是舍不得去搅乱她女儿的平静生活。”
“为了她女儿就能毁掉三个家庭?真恶心。”刘尉脸上露出嫌恶之情,“人被逼上绝路,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等着瞧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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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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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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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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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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