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杨开的搀扶下,她站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柳音离开的背影,突然像是发了疯似的扑了上去。
落在后面的幸存者惊呼一声,七手八脚地拦住李婷。
李婷被无数双手拽住胳膊,扯着衣领,不管不顾地嚎哭道。
“柳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呐!咱们老杨救了你的命,你却带着人来欺负我们,这世道真是没法活了。”
“这些东西都是我和老杨从嘴里一点一点省出来留给小磊的呀!谁家里没藏着点粮食了?就因为我们囤的东西多,我们就有罪了?真是没天理啊!”
柳音步子一顿。
唐梨站在土里,双手抱胸,等着看柳音怎么处置这个局面。
“如果这事是一场乌龙,我愿意让出一整块土地半年的收成赠予杨家,当做我的赔礼。”
柳音背对着众人,一字一句道,“可如果有人胆敢欺骗我,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撂下狠话后,柳音便追上变异狼的脚步,明显是要追查到底。
见状,李婷试图挣脱众人的钳制,可这些天总是围绕在她身边,句句都是吹捧的幸存者一个个嘴上规劝,眼里却闪烁着落井下石的恶意。
“李大姐,你别这么激动呀!整整一块地半年的收成呐,只是被冤枉一下,就能拿到这么多物资,真是羡慕死我了。果然还是你有本事,这福气像我们这种老实人可没有。”
“说得对,等查明了真相,李大姐你可有福享了!柳姐不会亏,待,你,的。”
李婷被各种意有所指的话吓得嘴唇哆嗦,疯狂地推搡着身边的人。
“你们当我是被吓大的?我李婷这辈子没怕过谁!”
拖拽着李婷的幸存者没料到她的力气这么大,冷不防踉跄后退两步,倒向了身后的人群。
李婷直接从空隙间钻了出去,可还没跨出院门,大腿就被一双小手抱了个正着。
杨磊兴奋地大叫,“妈妈,妈妈,快看,我找到曹诚哥哥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无云,一轮圆日高挂天空,迸射出暖和却不燥热的光线,像是温柔的春风,凉爽的夏雨。
可杨家夫妻却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一颗心凉到彻底。
杨磊不知道父母的惊慌恐惧,手里挥舞着心爱的奥特曼,笑容灿烂,“曹诚哥哥,你快过来呀!这次该轮到你当大怪兽了。”
山坡上,稚嫩的少年站在空荡荡的土地里。
他身上的衣服白白的,脸色也白白的,黝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小院里的人群,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
呜咽的哭声早已停歇,只有偶尔的抽噎在荒凉的土房里讲述着无声的崩溃。
曹辉努力歪斜脑袋,蹭蹭虚弱无力的妻子,企图给予她一丝力量。
若说先前的妻子还咬牙硬撑着,期望能有逃出去的那天。
此刻曹辉能清楚地听到妻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就像是被狂风中坚守了许久却抵挡不住暴雨摧残的花朵,最终只能凋零。
曹辉一边流泪,一边用肩头撞击着妻子,想让她坚持下去。
可没有用,妻子毫无反应。
杨开临走前留下的噩耗吹灭了妻子心中微弱的烛火,世界自此一片黑暗。
“呜——呜呜呜——”
浑浊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满腔的悲愤让曹辉放声大哭。
嘶哑的呜咽回响在破败的房子里,充斥着生者的悲哀和绝望。
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谁来救救我们!
“吱嘎——”
老旧的木板被大力推开,重重砸在饱受风雨侵蚀的泥墙上,直接将墙壁砸出一个大坑。
飞扬尘埃里,曹辉双目睁到极致,依旧只能看到迷蒙光影,辨不清来人面目,自此陷入浓稠黑暗。
……
燃烧着的篝火不停跳动,光影里,整个小院都仿佛随之摇晃,像是狰狞的怪兽在无边夜色里褪去了无害的伪装,露出尖锐的爪牙。
杨磊蜷缩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昔日肆意奔跑的乐园,在这一刻变得格外陌生。
他不禁往父母身旁缩了缩,想要躲进亲人的怀抱,汲取一丝安全感。
可没人理会他。
平日总是笑脸盈盈的妈妈满口脏话,披头散发,像极了杨磊曾经在街边见过的疯婆子。
每次路过,妈妈都会将他扯走,像是疯婆子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只要一碰上,他也会变得不人不鬼。
总爱用粗糙大手摸着他脑袋的爸爸垂着头,沉默寡言,任由妈妈捶打发泄,一声不吭。
杨磊抱紧了怀里的奥特曼,想不明白他只是早上出去玩了一会儿,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愤怒的母亲,失落的父亲,冷漠的小伙伴以及曾经对他充满善意的叔叔阿姨们遗憾又惋惜的眼神……
忽然间,院子里的人跑动起来,他们冲进了屋内,高声惊呼“醒了,人醒了”。
杨磊下意识扒着临时用竹子围起来的“牢房”,好奇发生了什么。
可下一秒,他敏锐地发现身边静悄悄地。
一直嘀嘀咕咕,脏话不断的妈妈忽然噤了声,反倒是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爸爸肩膀颤了颤。
杨磊贫瘠的言语无法形容出此刻的感受。
他只觉得内心十分慌乱,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他而去。
这种感觉在看见帮助了所有叔叔阿姨的柳姐姐时升至了顶峰。
柳音站在门口,异能者优秀的视力让她可以清楚瞧见杨磊脸上的迷惘和怯弱。
这件事里,受到伤害最大的莫过于两个无知的孩童。
柳音无声叹了口气,视线转到杨家夫妻身上时,又变为漠然。
“曹辉夫妻已经平安醒来,你们半夜偷袭抢人物资,后又囚禁对方,追杀一个六岁孩童,简直丧心病狂,天理难容。”
李婷猛地扑上前,将竹竿撞得砰砰作响,着急忙慌道,“不是这样的,你别听他们胡说。柳音,我们救了你的命,你一定要相信我们。”Χiυmъ.cοΜ
柳音面无表情,“事实胜于雄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柳音愿意听她说话,李婷双眼一亮,嘴巴就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射出子弹,“是我们发现曹辉藏了药,他不愿意拿出来给你,我们想救你,实在没办法才动手的。”
“李婷!这种颠倒是非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简直不是人!”
柳音还没来得及发火,一道虚弱却火气四射的斥责如同惊雷在小院中炸开。
“在我们拿药的时候背后袭击的人是不是你们?想将我们的物资占为己有的人是不是你们?逼得我的孩子东躲西。藏命悬一线的人是不是你们?丢我们夫妻在废屋里自生自灭的人是不是你们?”
曹辉大喘着气,眼里爬满血丝,恨不得吃了杨家人的肉,喝了他们的血,“你敢当着我的面说我冤枉了你吗?”
李婷被曹辉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后退两步。
旁边的人赶紧扶住曹辉,生怕他直接厥过去。
李婷露怯一瞬,心道不好,立马梗着脖子,“你少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们袭击了你?我还说是你们在外面得罪了人被打击报复了。”
站在一旁的唐梨觉得自己好像被误伤了,不得不强调道,“这位大妈,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
“得罪我的人不是喂了丧尸,就是进了变异兽的肚子,任人自生自灭这种手段太温和了,不适合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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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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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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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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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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