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娇黏黏糊糊抱着付奶奶的胳膊,她苍老的手摸着像是小时候一样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
“还这么爱撒娇,早点回去,好好地保重身体,孩子虽然重要,但你自己同样重要。”
付娇听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在她奶奶眼里,爱屋及乌,但孩子是绝对不可能撼动付娇的地位的。
每次从付娇离开,她的心情都有些低落,搂着刘文清的后腰相顾无言。
这种时候只能叫她慢慢地从情绪里面抽离。
果然,回到家慢慢地睡一觉就会缓解,就跟无论多大年纪,离开家的那两天心情都会受到影响一样。
接下来需要付娇亲自出去拜年的人家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几户,而且人家也不会计较。
不过,初六这天付娇得知关石要结婚的消息,吓得直接从躺平的姿势一下子坐起来,然后被刘文清一只手摁下去,顺带把她的被子掖得严严实实。
但嘴巴还是没闲着,“这么快的吗?”
“把手塞到被子里别拿出来。”
她没好气地急匆匆把手塞回去,眼睛里都是渴望,“喂喂喂,快和我说说,我还得吃喜酒呢,这么快,也没两天啦,来得及吗?”
噼里啪啦的一段话就抛出来,他要是不说清楚,显然这个觉是没法睡的。
“初八,我们去吃个饭,他们没打算大办,就是几家人吃个饭。”
付娇微微皱眉,没有先去询问如此怪异的原因,反而一语道破,“两人领证呢?”
刘文清点头。
“那边家里人搞事情?”不然说不通这么匆忙的原因,总不能是关石和谷红突然情之所至,一下子一发不可收拾的感情到了冲动领证吧?
刘文清不意外她能猜到里面的蹊跷,“嗯,今天关石和我说的时候才知道,过年期间好像那边又出了点事,大年初三谷红带着女儿一身狼狈地跑到他家里,就带着钱和证明直接过来了。”
他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娘家人和婆家人在张罗她二嫁的事情。”
“嗯?”付娇哪怕做好了一些猜测,但这个话说出来她还是没能理解,“婆家人,和娘家人?”
娘家人逼迫要再卖一次女儿她都能理通顺这个不道德的逻辑,但和婆家人一起?
很抱歉,她是真没见识过,也不能理解。
刘文清的嘴角带着一抹讽刺上扬,“是啊,我今天去打听了,是真的,说是婆家人牵线了一家需要结婚的,给的彩礼很高,哪怕两家人分账都能行,所以一拍即合。”
付娇久久地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荒谬。
“什么条件啊?居然能叫两家贪财的人都满意,这样的人家还这么迫切地和一个二婚带女儿的女同志结婚?”
不是她想要物化谷红,而是能做出这么叫人惊掉眼球的家里人,要是到手的钱不叫他们满意,谁会乐意和别人平分呢?
要是真的愿意出这么一大笔钱和谷红结婚,难道是真爱吗?
付娇自己都难说出来这荒谬的可能性。
刘文清嗤笑一声,“150的彩礼。”
“……”付娇都忍不住沉默了,“难道,真的喜欢谷红?”
要是真的,应该也不至于逃出来迫不及待地结婚啊。
“哧,想些什么呢?”他的手落在她的侧脸轻轻地抚摸,只觉得她说出来的天真的可爱。
“山里人家娶不到媳妇,而且,”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怕叫她听了心里不舒服,也怕脏了她的耳朵。
见他犹豫,付娇不解地看着他。
然后,一道灵光突然闪现,她想起来以前还在家里住时听奶奶他们聊周围八卦时说到的事情。
她艰难地开口,“共妻?”
一脸的嫌恶。
刘文清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猜出来,既然都如此,那就没有好岔开话题的必要了。
“嗯。”
付娇深呼吸一口,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可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愤慨和恶心,又带着无力。
这种事情,哪怕是闹到公安局去,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女性没有办法自力更生,就一定会受制于人。
可现在这年头,一个农村只能种地的女同志,如何单枪匹马地带着女儿活下去呢?
不是谁都能强大到无视掉周围的声音,也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养活自己。
“关石是打心底愿意,还是一时冲动?”
很可悲的是,谷红想要逃离掉被人随意‘合理’买卖的悲惨命运,还是只能通过结婚一途。
刘文清摇摇头,“这我如何能回答,但关石既然都已经拉着人领证了,那起码说明,他愿意担负起她们母女俩的责任,他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
起码目前来说是如此。
付娇仰着脑袋有些累了,趴在他的胸口,说话的气息就那么喷洒在他心口上。
“希望吧,那我们到时候要不要去帮帮忙啊?他这请亲近的人吃饭的范畴,有多大啊?”要吃酒付娇就想着帮忙的事情了,她是不太可能的,别说是怀孕,就算是没怀孕,她都不乐意。
“不需要帮忙,关石的意思是他们自己办就是,亲近的范畴?也就是我们一家子,天松那边三个,也没其它的人了。”
付娇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简单的人际关系,虽然她家也没多么人脉广,但结婚就两三家人吃个饭,是不是有点冷清了啊?
“这样子好吗?结婚到底是一辈子的大事,关石他们…是不是有点太简陋了啊?”难怪不要帮忙,这多少人吃饭啊?
像是他们家,公公婆婆都不一定会去,至于文丽,也得问问她想不想去,说不定到时候就他们两个人。
她瞧着都有点不忍心了,结婚欸。
刘文清的大手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他决定好了,说是家里那口子也觉得这样就好,他们自己都乐意,你就别操心了,要真是觉得简陋了,等到以后情况好了,补办一个就好。”
付娇想想也是,最主要是的是,她光是在这里耍嘴皮子又没有用处,到时候操办的还得是人家。
尤其是还得考虑现实情况。
“行行行,那我就等着喝喜酒了。”平日里拜年还能不去,但人家结婚的事情,可不能推脱。
再说,她也没想推脱。
起码去认认脸,可别到时候结婚了,她连人家媳妇都不认识。
“对了,她女儿多大来着?我给人家包个红包,既然都跟着过来了,我们这里总得重视起来。”
无视孩子,第一是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那么抠抠搜搜的,还能叫家长心里舒服点。
第二嘛,其实对孩子的态度很多时候都反应了对家长的态度。
“3岁,准备个红包也好,当是迟来的压岁钱。”刘文清对这个没异议。
说定了,付娇算是睡前吃了个完整的瓜,直接叫她安心地睡了个觉。
虽然她回到家以后没有哪一天是没睡好觉的。
等到和家里人一说这件事,全都是震惊结婚的速度,刘文清和付娇也没多嘴说些什么细节,好在蒋红梅刘正田他们也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但很显然,两人是没想去的。
付娇又问文丽,“你呢?和我们去吃喜酒不?”
文丽思考了下,还是拒绝了,“嫂子,我还能不去吗?”
一听这回答付娇就知道了,“当然,你关石哥他结婚,算起来那是我和你哥的人情,请我们一家子也是人家看重我们,但你要是不愿去的话也没关系啊,我和你哥人到位就行。”
文丽松了口气,“那我不去了。”
她就是那种过年走亲戚都得粘着家里大人的孩子,说到底是关石他们还是不那么熟悉,她哥的朋友到底又不是她亲近的人。
付娇和刘文清也没勉强她,也不是非得家里人都去,家里孩子不乐意就不去呗,他们两个到场就行了。
初八那天,天公作美,温度虽然还是属于冬天,但太阳久违地出来露了个脸。
付娇和刘文清十点多去的,关石家门口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过年的喜气还是结婚的。
关叶一看到他们就迎上来,“娇娇你和文清来了,快进去坐坐烤火。”
付娇瞧她精神头挺好,一脸的喜色,就知道起码她对这门婚事是高兴的。
“恭喜关叶姐啊,我们今天的主人公在哪呢?还没当面看看人就进去坐下,怪不心安的。”
关叶领着她往屋子里走,“你要见自然能见到的,总不能藏着不让你们见。”
到了堂屋,付娇就看到一个坐在凳子上烤火的小女孩,三岁的年纪,但看着很小,走路都还不太稳当,怕是之前身子骨没养好。
注意到她的眼神,小女孩一下子从凳子上滑溜下来,跑到关叶的腿边藏着。
关叶瞧着她的眼神很是温柔,“这是我家彤彤,来彤彤,叫婶婶。”
付娇还有点新奇这个称呼,该有趣的。
她微微弯腰,笑意盈盈地看向藏在关叶腿边的彤彤,“原来是彤彤啊,你好啊,这是婶婶第一次见面给的压岁钱,给我们彤彤去买零食吃,长长肉啊。”
付娇没有伸手去摸,主要是她瞧着有点怕生,红包都没接,还是付娇硬塞过去的,关叶想要阻拦,就被她一句话说住了。
“关叶姐,我这给你们家彤彤,到了明年,你们就得还回来,咱们有来有往的,可别把传统美德在这里断了。”
关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尤其是她还拿着肚子里的孩子说事,“我可说不过你。”
“彤彤,来和婶婶和叔叔说谢谢。”
彤彤声音细细的,但好歹是开口了,“谢谢婶婶,谢谢叔叔。”
“不用谢,希望我们彤彤新的一年长肉肉,到时候婶婶抱着你肯定是舒服。”
付娇对彤彤的态度显然很叫关叶开心,她倒是和小女孩相处得不错。
“那我就替我们彤彤谢谢你了。”
付娇刚刚坐下,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还单独分了两盘,身材看着雨鞋瘦弱,但身上很是利索干净。
她立马猜到是什么人了。
关石跟着过来,付娇刚刚坐下又站起来,总不能还叫她坐着听人家和她打招呼吧。
“文清哥,嫂子,这是我家那口子,谷红。”
很简洁的介绍,谷红面上有些许的拘谨,很正常。
付娇看着她,眼神平和,“你们这大喜的日子倒是忙活的不行,我刚刚进门还想着这主人公倒是哪里去了,总算是见我见到人了。”
她伸手拉过谷红的人,明明算起来年纪谷红比她大,为人处世的经验也应该比较多,但在这会儿却是依着她的气势。
“我之前都还没见过你,但已经听过你的名字,只能嘴上祝你们以后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新年开了个好头,你们又正好在这么个好日子结婚,以前啊那就是过去的事情了,把家里彤彤啊养的胖一点,小时候咱们稍微长点肉肉,抱着软乎乎的多舒服啊。”
她说着说着还朝着谷红挤眉弄眼,哪怕是还不熟悉,谷红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谢谢,我们会的。”
付娇没帮忙,但刘文清还是自然地就去搭把手,反正关石家里也不陌生,付娇性格哪里会叫冷场,倒是一屋子的女人加小孩都被哄得全神贯注地盯着她。www.xiumb.com
等到金天松带着两个小孩过来,那更是热闹起来,彤彤都慢慢地放开了些,不至于离不开关叶和她妈,逐渐和云朵各自占据了付娇的一边。
云朵看着彤彤的模样好奇,这么小的孩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新奇。
付为了哄这些大孩子小孩子,可是把脑子里那些故事都搜罗个遍,小故事说得那是堂屋里欢声笑语,谷红听了也忍不住看过来。
关石见到,走到她身前,脸上没有笑容,声音是刚中带着柔和的。
“嫂子性格好,会照顾好彤彤的。”
谷红轻轻一笑,“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觉得嫂子很厉害,彤彤难得对第一次见到的人就这么喜欢。”
光是现在凑到对方跟前期待地听故事,就是第一次了。
“她喜欢故事,等会儿我去问问嫂子有没有讲故事的书,以后你也可以给她读。”
谷红听到这话,心里一暖,笑容更加真诚了些,“谢谢你。”
她是真的打心底感激他。
付娇偶尔起身走动,身后都跟着一串的小鸡仔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她偶尔瞧见关石和谷红两个人凑到一块,两个人都不是多么外向的人,但周围的气氛很和谐,瞧着还真是不错。
希望,以后以后他们都能如此,也希望关石初心不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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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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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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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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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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