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思绪飞快转动,然后压低声音回答:“aurora.”
江何深一向没有什么情绪:“接下来我说,你翻译给史密斯。”
时欢抿唇:“嗯。”
江何深在另一个会议室,靠着椅背,手指转动着钢笔,淡漠从容,对耳机道。
“史密斯,狡辩没有用,我托了私家侦探调查你和南岭航空接触的时间线——
四号我们找到你谈合作,你接收了我们的计划书;六号南岭找到你也想谈合作,你也接收了他们的计划书;八号你回复我们还要考虑,九号就和南岭签了合同;但十号,你还在挑剔我们的计划书,挑剔我们的翻译;
二十号你来到禹城,二十一号你参观恒安,坐在恒安的会议室,面前的桌子上就摆着恒安的合同。这些都有证据支撑,你早已经跟南岭达成合作却故意隐瞒,你对恒安,有欺诈行为。”
时欢同声传译,几乎是在听到江何深的话的下一秒,就翻译成德语说出来。
她不担心声音会被江何深认出来——讲德语发出的声音,和正常说中文发出的声音,是有区别的,何况还隔着耳机。
史密斯没想到他掌握得这么清楚,想反咬一口他私下调查他是违法的,但很快就记起来,在国外,私家侦探很常见,谈不上违法。
他因为心虚,陡然拔高声音:“就算是这样,我没有看过你们的合同,也没有参观你们的重要部门,不涉及机密,我没有犯法!”
时欢放下按着蓝牙耳机的手,吐字清晰地回答他这句话:“史密斯先生,就算你没有看过合同,也没有参观过重要部门,也不代表你的行为没有触犯法律。”
“z国《民法典》第五百条第一点,假借订立合同,恶意进行磋商,造成对方损失的,应当承担赔偿。如果你打从一开始就回绝了恒安,恒安早就去找别的合作商,被你耽误的时间里,可能第二选择也被别人抢了去,这些损失,恒安都是可以要求你进行赔偿的。”
江何深刚听她同步翻译自己的话,流畅又准确,就在想宋寅确实没有夸大其词,这个翻译的确还算不错。
又听到她的话,修长的眉毛挑了挑:“你懂法?”
时欢装作德语说顺口了,直接用德语轻声回答,反正她知道他听得懂:“以前翻译过相关的法律文件,所以记住了。”
江何深无论对男性还是女性,总之有才华有能力的,都很欣赏和惜才,他放下钢笔,顺势提到:“听说aurora小姐还没有签约公司?有兴趣加入恒安吗?”
时欢睁大眼睛,猝不及防诧异住了:“……啊?你是在邀请我入职?”
“我不可以邀请你么?”
“……”
他们一中一德的对话毫无障碍,时欢舔了下唇,她确定江何深完全没有听出她的声音,平时那么看不上她的江何深,现在居然主动邀请她,想想都觉得……好笑。
“不是,只是意外。”
他要是知道,所谓aurora就是他那位心机深沉、恶毒算计的妻子,会是什么表情?
时欢蹭了下鼻子,还是说德语:“江总,这件事我需要考虑,先处理史密斯的事。”
史密斯的事情已经不难处理。
他就是和南岭航空签了合同,又存着想窃取一些恒安航空的机密的心思,追究起来犯法的点儿不止一处,他无话可说,答应赔偿。
江何深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我不需要赔钱。”
史密斯疑惑:“那你们要什么?”
时欢也不理解,不过很快,耳机里就传出江何深沉静笃定的声音:“我要海德堡那条航线。”m.χIùmЬ.CǒM
二叔倏地一下站起来:“何深,合作不是过家家,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提出一条航线?这条什么什么堡的航线你前期考察过吗?分析过吗?万一赔本做不起来,造成损失怎么算?”
二叔嘴角轻微抽搐,“我知道,你是因为丢了史密斯的合作面子挂不住,但也不能滥竽充数啊,你……”
“我从一开始看中的,就是海德堡那条航线。”江何深仍然坐在椅子上,一句话就断了二叔的喋喋不休。
他抽出一份合同,往后一递,夏特助接过,打开给大家看——是拟好的海德堡合同——他早就做好准备!
江何深勾唇:“海德堡是d国著名的旅游之都,国内旅客每年前往海德堡的人次,是那条航线是三倍,你说我选什么?”
二叔懵了懵:“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表现出的合作意向,都是针对那条航线?
难道……
江何深双腿交叠,与生俱来的矜贵和优雅:“我要是不这么做,这单合作就真要被南岭抢了——二叔,咱们自家人有什么矛盾私下解决,你不该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公司利益,将恒安想和史密斯合作的消息,暗中放给南岭。”
“你这种行为,非但跟董事会交代不过去,泄露商业机密还是犯法,闹开了谁都保不住你。”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持续错愕中,二叔脸色忽白忽青,跌坐在椅子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他的陷阱里!
江何深语速缓慢:“二叔今年六十了,已经到退休的年龄,以后就在家好好养老吧。”
“……”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江何深不费一兵一卒,连消带打,一箭四雕——既让江董事退居二线,又在南岭吃笔暗亏,低价拿到想要的合同,还让恒安上下见识到这位新总裁的手腕,威慑力十足,原本蠢蠢欲动的人都也不敢造次。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哪怕疾病缠身两年,也终究还是江家人。
就像当年那位江总,哪怕性格温文尔雅,行事也有江家人的利落强势。
时欢搭乘电梯下楼,电梯里还有其他员工,都在议论今天的事,她安静地垂着眸,一楼一到,她走出电梯。
“时小姐!”
身后响起一道喊声,时欢转身,看到宋寅从另一条电梯跑出来,“还好追上你了。”
时欢:“宋经理还有什么事?”
此刻楼上,江何深从会议室走出来,想道什么,径直绕到背面的会议室,但这边的会议室已经空了,只剩下那个小郑在收拾东西。
他直接问:“aurora呢?”
小郑连忙说:“刚刚下楼了。”
江何深转身就走向电梯,按了下楼。
时欢还被宋寅拦在大堂,宋寅笑道:“想冒昧问时小姐一个问题,时小姐有没有签约公司的打算?我个人非常欣赏你的能力,诚邀你加入恒安,工资、福利都好说。”
时欢顿了顿:“承蒙宋经理抬爱,只是我……”
宋寅追问着:“时小姐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实不相瞒,我其实刚生完孩子。”时欢道,“孩子刚满百日,离不开我,我也想尽量多的时间陪在她身边。”
宋寅确实没想到她已经有孩子了,看着一点都不像啊。
他想了想:“理解,这是有些难办,不过不是完全没办法,我有一个提议,你听听看满不满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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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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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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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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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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