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躺着,微微蜷起身体。
她没有打掉那个意外怀上的孩子。
在接连经历佣人对江何深下毒以及那通警告的电话后,时欢是想过要打掉孩子,毫无负担地回温家解决这些事,但当她躺上手术床,医生准备用药,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就在最后一刻喊了停。
她在医院输液,输的是保胎药,她在那之前几天已经有见血的痕迹,而护士当时边扎针边叮嘱的术后注意事项,其实是对她隔壁病床的病人说的,没想到,江何深刚好过来听到了,而且误会了。
也是被他误会后,时欢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个办法——还有这个能让江何深对她死心,同意离婚的办法,所以才选择将计就计。
也是机缘巧合吧。
那天时欢刚到医院,就偶遇苏禾,已经知道苏禾是在那家医院工作,那是一家私人医院,做手脚什么本就比较方便,在江何深面前瞒天过海后,时欢回头就找了苏禾求她帮她。
苏禾可能是以为她跟林斌有什么关系,看在林斌的份上,没有考虑多久便点头答应,修改了她的入院记录。
于是,最终,在所有人眼里,她已经做了手术拿了孩子。
上次在密道,她那么拒绝江何深,也是怕他发现自己的肚子……江何深啊。
时欢将脸侧了侧,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
周自珩离开病房后,先去将时欢最惦记的那个司机的后事安排好,给了司机的家人一笔他们勤勤恳恳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当做抚恤金。
商秘书道:“那个司机家里比较穷,关键时刻救下小姐,应该也是知道他死了,大少爷您会妥善安顿好他家里,他这是用自己的命,换家人下半辈子的生活。”
周自珩挤了洗手液,仔细搓洗自己十根手指,微垂着眸,看着手指间的泡沫,表情淡淡的。
商秘书知道他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大少爷,反正小姐不知道是谁救了她,您刚才为什么不说是自……”
“我有这么卑鄙吗?”周自珩没什么情绪地反问。
商秘书忙低头认错:“对不起大少爷,我胡说了。”
周自珩将手伸到自动感应的水龙头下,冲洗泡沫,又抽了纸巾擦手。
“我有,但也不想做到那一步。打个电话给他吧,告诉他阿稚已经醒过来了,没有大碍。”
商秘书:“是。”
周自珩买了一份红枣小米粥,拎着回到时欢的病房给她吃。
时欢除了轻微脑震荡外,就是一些皮外伤,在那么严重的一场车祸里没有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但南颂在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得知此事,还是十分担心,她正好在休假,索性决定飞来鹿城看她。
时欢还没有等到南颂,温鹿却突然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江何深。
江何深来得毫无预告,车子马上就要到温鹿的十分钟前才给温鹿打电话,打了温鹿一个措手不及。
以江何深的身份,加上是甲方,莅临公司,至少要有同等身份的人接待,但温尚杰死了总裁的位置还空悬,只能退而求其次找cfo温稚欢出面。
秋恩阳知道时欢出车祸还在医院,根本来不了,干脆阻止了他们找时欢,那再往下的人选,就只能是coo温只颜。
可温只颜和温稚欢分属两派,公司里人尽皆知,江何深又是温稚欢签下的合作,据传江何深还是温稚欢的“前男友”,找她来也不合适。
大家一筹莫展,眼看江何深马上就到了,最后只能急匆匆地找了刚好今天来公司办事的薛董事和秋恩阳一起接待。
他们火急火燎地下楼,江何深的车刚好在温鹿门口停下,门童立刻上前,打开后座车门,一身黑色西装的江何深首先出现。
他轻车简从,只带了夏特助。
西装的外套是长款的,比起常规的样式,更衬得他身材颀长,也更显出他骨子矜贵,他站在车边,轻轻转了一下拇指的扳指,抬起了头。
阳光从正面照在他的脸上,从眉心到鼻梁是一整段精致冷峻的弧线。
薛董事之前跟江何深在商务场合见过两三次,热情主动地上前握手:“江总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啊。”m.xiumb.com
江何深没有解释自己怎么突然来了,眉眼不带情绪道:“不请自来,还请勿怪。”
“哪里哪里,我们才是要请江总勿怪,我们cfo温大小姐昨晚出了个小车祸,人是没有大碍,只是还在医院观察,没办法亲自接待江总,托我们向你道歉呢。”客套话,实际上时欢根本不知道江何深来了。
薛董事又说,“不过她也安排了她的秘书秋恩阳代替她接待江总。”
薛董事说完,秋恩阳便上前伸出手:“江总,您好,我是温大小姐的秘书,秋恩阳。”
“温大小姐保重身体要紧。”江何深似乎早就知道时欢出车祸的事,一点都不意外,旋即话锋一转,“温大小姐没办法露面,你们不是还有一位温二小姐么?”
薛董事愣了一下:“您说的是我们的coo温只颜吗?她……她在的。”
江何深眼底掠过了锋芒:“她在,怎么不来?”
“……我马上让人去叫她过来!”
温鹿跟恒安的合作是时欢签下的,温只颜没有关系,他突然说要见温只颜,大家心里都有点儿犯嘀咕,不明白什么意思?
但他现在是温鹿的甲方,谁敢去质疑他?只能先请进温鹿,薛董事带路,秋恩阳作陪,带着江何深在温鹿巡视了一圈。
走到员工最多的办公区时,江何深就停了下来。
薛董事也不知道江何深想干什么,只能也跟着停下。
温只颜被叫来的时候,眉头也是微皱,不过还是保持着良好的礼仪:“江总,又见面了。”
她伸出了手,江何深却没有去握,就这么晾着她。
“上次见温小姐是为了sph的合作,这次我见温小姐,同样是为了这个合作。”
温只颜嘴唇抿了一下,慢慢将手收了回来:“那江总是见错人了,这个合作现在是归我姐姐温稚欢负责——您不也是跟她签的合同吗?”
“怎么?你们一个公司,还分你的我的?”江何深神色微寒,完全没有给温只颜留余地,“如果我今天是来谈合作,负责人不在,是不是也谈不了?是不是白来一趟?温鹿现在的架子,这么大了?”
这可不是好话!薛董事立马上前:“江总言重了,误会了,小只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温只颜微微合紧后牙,不明白江何深突如其来的刁难又是为何?明明上次见面,他还是尊重合作伙伴的,今天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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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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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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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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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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