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深。
原来他已经到了,时欢还以为恒安的代表要明天才能到,所以今天才没有露面。
他随意地站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个酒杯,天这么冷,男人却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毛衣不厚,而且比较修身,能隐约看到胸肌的轮廓。
时欢感觉得出,江何深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他没有看到她?时欢也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的理由和立场。
他们一个阁楼上,一个走廊下,隔着梨花枯败的枝丫和十米的高低距离,相互站了两三分钟,风里只有冰雪的味道。
直到时欢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周自珩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他似乎也没有看到江何深,轻声说:“走吧。”
时欢抿了下唇,微垂下头跟着他走,临走前的最后一眼,还是看向阁楼,而江何深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她。
……
次日赴会的人都到齐了,大家想要热热场子,也相互熟悉一下,就提议滑雪,毕竟来了滑雪场,怎么都要滑个雪应个景。
时欢推说自己不会滑雪,不想凑这个热闹,但周自珩微笑道:“我也不会,我觉得没几个人会,只是图个有趣,玩玩而已。”
时欢看了看雪场,大家确实都滑得磕磕绊绊,她也想着融入他们,免得温鹿受排挤,就答应了。
她先去换滑雪服和穿护具,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一进滑雪场,还是被带着雪花的风迎面吹得鼻尖通红。
时欢双手握着滑雪杖,脚下是对新手比较友好的滑雪双板,踩在棉花似的雪地上,走得步履蹒跚。
周自珩虽然不会滑雪,但他的领悟力强,教练指导了几下,他就行动自如了,甚至还能教时欢怎么滑起来。
时欢大着胆子试了一下,差点扑倒在雪地里后,就果断放弃了这项运动,试图逃离这个危险区域。
周自珩笑着拉住她:“你平时也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再试试吧,我教你。”
“不了不了。”时欢敬谢不敏。
其他人也取笑她:“温大小姐,你这也太容易放弃了,滑雪就跟溜冰一样,摔几次就会了,反正是摔在雪地里,也不疼。”
时欢就是不敢摔才不敢玩,她干脆认怂认输:“不行不行,我怕疼,不敢摔,我看到那边有雪橇犬拉车,我去玩那个吧。”
大家笑得更揶揄了:“那是小孩子玩的!温大小姐也太娇气了吧!”
周自珩绅士地替她解围:“不是娇气,谁都怕摔,我也怕。”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哇!”
吸引得大家的注意力纷纷看了过去。
原来是有人做了一个非常高难度的后空翻滑雪动作,那人从低处一路飞快滑到巅峰,然后连人带板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两圈后又稳稳落地,姿态优美流畅,如同天鹅降落。
“这是谁啊?太专业了!”
大部分人都不会滑雪,会也是半吊子,没想到有大神级的人物,这个滑雪场都被他们包了,这个人肯定是他们圈里的,“是哪位老总,还是那位老总的家属啊?”
时欢隔着滑雪镜看着那道身影,认出来他是谁了:“是恒安江总。”
众人皆是讶然:“竟然是江总,江总还有这本事!”
江何深一身黑白相间的滑雪服,全无臃肿之态,行动自如,修长利落,犹如一柄蓄势待发的狙击枪,他玩的是单板,板也是黑色的,在一片皑皑白雪里万众瞩目。
他还很少见地戴了一顶针织帽,将刘海压在额头上,外加一副黑色的滑雪镜遮住冷淡的双眼,让他看起来像年轻了四五岁,俊朗而且发着光。
江何深又连续滑了几圈,都是挑战那种空翻的动作,每一次都是刺激又潇洒,大家纷纷为他喝彩。
于是,原本是大家一起出来玩儿,最后几乎成了江何深的个人秀,他玩够了滑回来,大家还给他送上掌声。
周自珩看了一眼目不转睛的时欢,也鼓掌,轻声说:“滑雪需要很好的平衡感,虽然我也不想夸情敌,但他这种程度,我应该一辈子都做不到。”
时欢一愣,回头看他,虽然他语气稀松平常,但话里的意思还是有点儿伤感的——因为周自珩有轻微的跛脚,平衡感就是不太好,时欢蹭了一下鼻子,然后说:“我有平衡感,我不也学不好,可见滑雪这种事是要看天赋的,你不用想太多。”
周自珩骗的就是她的心软,闷笑道:“那我的天赋大概就是能让你心疼我安慰我,这点我比他厉害。”
时欢:“……”
啊??
江何深目不斜视地从时欢身边滑了过去,到了滑雪场边缘,他便从单板删下来,抱着板,走去跟几位老总说话。
大家都玩够了,午宴也准备好了,众人换了衣服过去吃饭,从这顿饭开始,圆桌会议也正式进入了主题。
秋恩阳对时欢点了下头,时欢便端着酒杯站起身,先行道:“在座都是圈内人,我这人比较喜欢有话直说,就不兜圈子了,最近温鹿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在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下大家还能给温鹿发邀请函,承蒙不弃,这杯我敬大家,我先喝。”
她说完就微扬起头,将酒喝下。
圆桌上的老总们互相看看,都是点头。
江何深的位置刚好在时欢的正对面,倒是没什么表情,而夏特助站在他身后,不由得在心下暗叹。
真不愧是少夫人,还是这么“会”,她平时明明不是这种张扬直白的性格,这是看在场大部分是男性,又都不是忸怩的脾气,所以“对症下药”,先干为敬,她这个本事,又何尝不是一个混商场的好料子呢?
只不过那杯酒怎么没有气泡?感觉像是白水啊……
一位年纪稍大的老总说:“温大小姐虽然刚接任coo,但我们跟温鹿已经是老朋友了,何况害群之马已经被除掉,我们对温大小姐和温鹿都是没有任何意见的,这次大家聚在一起玩,温大小姐随意就好。”
这就算是接纳时欢进入他们的圈子了。琇書蛧
秋恩阳在桌子底下对她比了个拇指,时欢也把场面做足:“那我还是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再敬大家一杯。”
周自珩又给她倒了杯“酒”,时欢一饮而尽。
大家都很满意她的诚意,纷纷举杯同饮:“温大小姐以后有什么不明白,或者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找我们,就当我们是自家的叔父伯父就行。”
“是啊,我们都是很愿意提携晚辈的,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们年轻人越好,咱们圈子才能越来越好。”
时欢坐下后,另一位老总顺着这个话题说起来:“我也觉得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厉害,最近我就发现一家新公司,叫长庚航空,大家听过吗?听说老板就是个年轻人,我还以为他们这次也会来参会呢,但好像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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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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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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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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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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