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尚杰已经词穷,已经狡辩不出别的话,他只能不断重复这三个字。
他没有杀人,他没有强煎,他没有回过老家,没有进过地窖,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是温尚杰,他是温鹿航空的总裁,是身价千亿的大人物,是人人称赞的儒商,是家庭美满妻女双全的温尚杰!
“尚世杰。”时欢就要这么叫他。
“你以为用土填平了地窖就能掩盖一切,警察已经从地窖里提取出完整的dna,鹿城验不出来就送京城,你以为时至今日,你还能逃得掉?”
“……”温尚杰的腰已经挺不起来,甚至不敢往台下看,舞台上明亮强烈的灯光照着他惨白发青的脸色。
他模模糊糊听到那些宾客在说他什么,他双手抖个不停,死死攥紧成拳,难堪,愤怒,羞耻,慌乱,各种情绪像潮水冲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自卑,阴暗,比一般人更容易感到冒犯,所以时欢就要在这个大庭广众之下,在他过去三十年交往过的朋友面前揭露他。
时欢缓慢地说:“四十年前温董资助你走出山区,三十年前温董选你入赘为婿,然后你就觉得自己摆脱过去了,觉得自己要一步登天了,觉得自己跟‘城里人’没有区别了,马上就要脱胎换骨飞黄腾达了。”
“没想到我妈妈看穿你藏在皮囊下的肮脏灵魂,她死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宁愿离开温家也不想再见到你,所以你那颗阴暗的自卑的心就受不了,那些年,你是不是日日夜夜都活在对我妈妈的怨恨诅咒中?是不是每天都在幻想要是能抓到她你就要怎样怎样?”
“她该死!是她自己找死!”
温尚杰一瞬间暴怒失控,歇斯底里地吼道,“她宁愿要个卖鱼的也不要我!宁愿为了个卖鱼的跑到乡下当村姑也不要我!是她不识好歹!是她自甘下贱!我用了多少力气才走到城里,她这么做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吼完温尚杰就意识到糟了!
时欢紧接在他的话之后咄声道:“所以你就用温董病重的假消息骗她离开渔村,你抓了她,你在那个地窖虐待她折磨她杀死她!”
温尚杰疯狂地冲上去:“你这是污蔑!污蔑!”
他伸出双手要抓到时欢,时欢冷笑一声,林斌从她身后出现,直接重重一脚将他踹飞!
温理和其他警察蜂拥而上,将温尚杰按在地上,时欢走到他的面前:“是不是污蔑,你清楚,我也清楚,尚世杰,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手上败的那么容易吗?”
温尚杰拼命挣扎,五官扭曲,还在怒吼着:“我没有!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时欢欣赏着他的表情,然后才不慌不忙地说下去:“除了我跟周自珩结婚和拿下对温鹿有利的项目外,还因为我的手里有你侵占温鹿财产的证据,温鹿那些董事和高管跟着你是为了赚钱,你偷了他们的钱,还指望他们帮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至于你那些手下怎么都不听调配了……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时欢说到这里,忽然弯起嘴角微微一笑,笑出了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俯身看蝼蚁的轻蔑嘲讽,快准狠地往温尚杰那颗敏感的心直戳了下去。
“这里是鹿城,温家的鹿城,周家的鹿城,温董的鹿城,周自珩的鹿城,你一个从偏远山区出来的穷小子,一个赘婿,一个吃软饭的凤凰男,你跟他们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勇士不得,你有什么资格跟他们斗?嗯?”
温尚杰好像被人当胸戳了一刀,他崩溃大叫:“你这个贱人!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我要杀了你!温稚欢——”
周温两家的婚礼最终在温尚杰这声无能狂怒里落下帷幕。
而温尚杰,或者说是尚世杰,涉嫌强煎多名幼女、囚禁虐待、杀人埋骨,以及利用职务之便侵占财产等罪名,已经被警方正式逮捕的消息,也在同一时间,席卷整个鹿城,乃至是整个商圈。
由于温尚杰的事情太过震撼,大家讨论的都是这个,反而没什么人去关注那场本应该是最受瞩目的周温大婚。
此刻新娘化妆间里,周自珩递给时欢一张湿纸巾,已经将婚纱换下来的时欢面无表情地擦着手。
时欢说那句话,只是为了刺激温尚杰,她对出身山区、乡村的人,甚至是自愿入赘女方家的正常男性都没有任何意见,只有用温尚杰最自卑的点狠狠戳他,才能让他精神崩溃,让他情绪失控,让他亲口承认杀了温妩。
时欢忽然感觉有人在动她的头发,下意识躲了一下,抬头看,是周自珩将她盘发的发夹取下来。
“感觉你的头皮被它拉扯得很难受。”
时欢一直在想事情,也没有注意到,被他这么一说,是有点儿疼,她自己揉揉头皮:“周自珩。”
周自珩知道她想问什么,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我向律师了解过,强煎幼女的量刑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强煎多名幼女会加重刑期,但还需要当事人出面指控,而且单凭视频一项证据可能会被质证,这会是一个比较漫长的取证过程。”
时欢眉心蹙起来。
“还有那具尸骨,你妈妈的尸骨,你说在地窖里找到温尚杰的dna是诈他的吧,过去这么多年了,任何生物信息都已经被分化降解掉,什么都提取不到,现在只能证明她的身份,没有任何强有力的证据能证明她是死在温尚杰的手里。”
时欢扯了下嘴角:“你是想跟我说,我做了这么多,还是定不了他的死罪?”
周自珩:“定得了,就是耗时比较久,所有证据都要补充。”琇書網
时欢摇头:“十几年我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但在他正式进入调查流程之前,我还要找他问一些事情。”
她要问1258航班的事,要问另外三张扑克牌的事。
周自珩明白:“他会暂时被保释出来。”
林斌冷眼旁观他们对话,突然说:“你等得了,我等不了。”
时欢回头看他:“你今天的视频是不是放早了?”
原本的计划是,在她和周自珩走到主舞台上后再开始放视频,结果他们还没走上台阶,大屏幕就开始了。
虽然婚礼只是一个将所有宾客聚在一起,揭露温尚杰真面目的契机,但实际上,她和周自珩连走一个过场都没来得及。
林斌耸耸肩,时欢没有追究这种细枝末节,继续想她的事情,倒是周自珩看着林斌,目光温淡深邃。
……
温尚杰在被正式逮捕三天后被保释出警局。
这次能被保释出来,温尚杰自己都没想到,他以为是温沁找的关系,结果一出警局的门,他就被套上麻袋抓上车,一路颠簸,在他差点要吐出来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下,他被人一脚踹下车。
他好不容易从麻袋里爬出来,发现自己被人绑到他那座废弃的老家,首先看到温妩的墓碑,吓得大叫后退,再一看,时欢和林斌站在他面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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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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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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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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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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